自遇见南音后,绥帝很少再去清乐宫,处理完政务,多会来鸾仪宫看望太后,当然,南音必须伴驾。
他的强势无处不在,从衣食住行到南音身边的人,每一处都必须在他的掌控下。
南音夜间独自开窗看雪再次着凉,咳嗽不止,绥帝就直接罚了紫檀和琥珀二人。虽因南音的求情,由杖责二十改为减半,但十棍子下来,依旧让两人身心俱受惊吓,比南音之前大病时还要严重。
南音内疚不已,想把她们和青姨送回慕家,这个提议却被驳回了。
“陛下他……他对看中的东西和人,都有种异样的执着。”太后坐在南音身侧,幽幽叹了口气,对她说起绥帝的一件往事。
她说,绥帝少年时曾非常在意一簇偶然遇见的茶花,亲自照料,不允许任何人插手。后来那茶花被他的弟弟四皇子摘下做成了吃食,结果就是四皇子被打到双手断折。
想象绥帝冷着脸对亲弟弟动手的模样,南音好像感受到了其中的杀气。
再记起他刚登基时,就有亲手持剑斩杀玉妃和四皇子的举动,就不难理解,为何那么多人畏惧他。
“就先顺着他罢。”太后不再坚持之前的想法,“等陛下这阵子过去,哀家再为你想办法。”
至于这阵子需要多久,到底会不会过去,太后也拿不准主意。
南音别过头,看向了被紧闭的门窗。
转眼,南音在宫里住了一月有余。年关将至,宫里也要举办赏功宴。
宴会这日,凡五品及以上的官员都有资格参宴,包括南音的父亲,以及她那两位刚从外地回长安的叔伯。
住在皇宫期间,南音一次都不曾和慕家联络,半个字都没传过。关于她的种种,慕家人和外人知道的差不多。
他们都以为南音是有幸得了太后赏识,被太后收为义女。
所以,在看到南音的座位和绥帝离得极近时,众人都忍不住露出了一瞬间的惊愕。
盛装打扮的她像个金尊玉贵的公主,俨然是人间富贵花,和之前在慕家南院的低调模样截然不同,让慕家人都有点不敢认。
“公主”神色很冷淡,视线不曾往下首瞟,至亲家人都不屑一顾,比天子还要漠然,引得慕家以及部分和慕家相熟的人家议论纷纷。
座上,卢德容指甲掐进掌心,尽量不让自己流露异色。
那日后她有意打听宫里的事,凭借在崔太后那儿的宠爱,真让她知道了其中的秘密。
原来陛下根本不认慕南音是太后的义女,他对慕南音,完全是男女之情!
越想,卢德容越为那天热情招待慕南音的自己难堪,羞愤之余更有隐忧,担心这会影响他们的筹谋。
想到父亲说的安排,卢德容慢慢平复心情。
她相信爹,这件事,爹一定能解决。
皇后之位是她的。卢德容往上望向绥帝,瞥见天子俊美的侧脸,心头火热。
殿内觥筹交错好不热闹,南音周身格外清寂,她抱住汤婆子,感到自己和这里格格不入。
“我出去走走。”她低声道。
侍女把她的话告诉全英,全英禀给绥帝,绥帝朝她看了眼,微不可见地点头,这才被允了。
连宴中外出都要受到这样的管束……南音心头再次生出窒息感。
天子的权势宛如无形的眼,时刻紧盯着她。
倚着廊柱,南音视线无意识投向幽暗处,不知在想甚么,左右各守了一名侍女。
如今连太后指派的挽袖也没有资格在这种时刻单独陪伴她了。
“我饿了,去取一盒桂花糕来。”她突然道。
圆脸侍女领命而去。
再过片刻,南音又命令,“我单独去这座园子里走走,不必跟。”
“娘子,陛下吩咐……”
“你是宫里的人,我的话可以不听。”南音冷淡道,“但你也不是我的人,如果我执意要做甚么,陛下罚你,我不会为你求情。”
明晃晃的威胁让侍女踟蹰、妥协,“园子里黑,娘子提着灯罢,奴婢就在这候着。”
南音没有拒绝,握住灯柄,独自往拱门后的园里走去。
确定侍女再看不到自己,南音将灯放在一棵矮树的枝丫间,直接蹲了下去,也不管精美的衣裙是否会染上泥土。
她没有哭,只是把头埋在了臂弯间,作为独处时放松的方式。
周围黑漆漆的,只有她一个人,连虫鸣也没有。可这样的环境,却远比守卫森严的宫殿给她安全感更甚。
夜风从耳畔呼啸而过,这时候她拥有短暂的自由,可以不用担心周围会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自己。
忽然,附近的灌木丛传来簌簌声,南音瞬间抬首。
以她的目力,甚么都看不见。
但幽深处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南音。”
随着声音愈近,一道人影也随之出现在灯光笼罩的范围内,是韩临。
不像那些参宴的公子哥一身锦衣,韩临穿着黑色劲装,腰佩长剑,这样的打扮让南音惊讶地睁大眼,“世子?”
“我已经听说了宫里的事。”韩临紧拧眉头,“陛下他强迫你,是不是?”
“……与世子无关。”南音回避他的目光,“兴许,我也是自愿的。”
“你不可能自愿!”韩临斩钉截铁道,“你既非贪慕虚荣之辈,也不会喜欢被禁锢在深宫。但你只是一介弱女子,反抗不了他。”
他上前一步,伸手,“我已做好了安排,趁着今夜宫中举宴,南音,我带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