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了忍,还是把手轻轻贴在她腹部,仿佛那儿已经有了个小生命。
“若是个公主呢?”
绥帝诧异,很快道:“公主也无事,我们的女儿天生就是金枝玉叶,注定一生无忧。”
南音不知道这一刻从他的目光中,是否真的对自己浮现出了类似温情的东西。她也没去确认,只是又问,“若我注定生不出皇子,又如何?”
绥帝皱眉,不解她为何会问出这个问题,但还是很快道:“那也无事,朕从宗亲中过继就是。”
他好像真的没有想过,会有其他女子给他孕育皇子的可能。
对上绥帝深邃幽黑的眼眸,南音恍了下神,继而沉默。
她真是无话可说了,才会问出这两个问题。
没有得到她的回应,绥帝并不失望,手虚虚环在她的周身。
日久天长,南音总会明白他对她绝无虚言,每句话、每个字都是真的。
…………
三日后,天子生辰已至。
绥帝没有大办生辰的习惯,多是由太后给他张罗一顿晚膳,再联合崔家送点生辰礼就结束。
今年有南音在,注定会有不同。
早在一个月前太后就提醒了南音,她也不负这对姨甥所望,亲自编了条腰带给绥帝。
她眼疾未治好,做不了太精细的活儿,一条腰带就足够让绥帝大喜过望,当场就把这条腰带给换上,也不顾和衣裳配不配。
太后笑道:“往年哀家送那么多礼也不见陛下如此重视过,果真是人不同,送的礼物含义也不同。”
南音垂眸,另外俩人只当她害羞,立刻不再说了。
仅有三人的家宴也其乐融融,太后还暗示道,说希望明年这时候,能够更热闹些。
不知是太过喜爱那条腰带,还是受太后话语的影响,南音感觉今夜的绥帝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柔,温柔到她几乎以为,他发现了甚么。
“音音……”绥帝在她耳畔压低声音,“今夜就不喝药了。”
南音浑身微僵,想到即将开始的计划,还是轻轻点头,并难得柔顺地迎合了他。
结果就是险些被绥帝做到散架。
好在他们歇息得早,折腾下来,最后的时辰也没有超过子时。
浓浓睡意袭来之时,南音暗暗掐了把腿,不让自己陷入困倦。
她在等待今夜行宫的大火。
身后呼吸声逐渐平缓,南音轻轻转过头,视线从绥帝的眉眼划过。
安睡时,他只是个高大俊美的郎君,完全看不出那些暴戾之气和沉如高山的威严。
在她的面前,他好像也越来越没有了那些身为君王的气势。
但……
南音闭目,她无法放下那些折辱和强迫,更不想永远被禁锢在深宫之中。
目光穿过绥帝,蔓延进了窗外的幽暗中,渐渐的,南音感到外面的风景在颤动。
……颤动?她登时回神,发现这好像不是错觉。
外面的尖叫声和绥帝睁眼几乎同时发生。
“地龙翻身!地龙翻身了——”有人在高声奔走呼喊,让行宫中人醒来避险。
话音刚落,绥帝抱着南音一个翻身,躲开了猛地往下砸的床柱。
震颤愈发猛烈起来,行宫的地面和夜空都在摇晃,即便是绥帝,也好几次站不稳,他扶住沉重的书桌,这才免于摔倒。
这场来自大地的愤怒没有被提前预测到,来得迅猛危险,短短几息间,大门那儿就被重重木头砖瓦给堵住了。
南音吸入了许多灰尘,不受控制地咳起来。
绥帝才要让她钻入书桌下方,下一刻瞳孔猛地一缩,快步赶回用身躯挡在了南音上方。
他闷哼一声,巨大的柱子从背部滑落,绥帝犹在安抚南音,“朕无事,只是砸到右臂,应是骨折了。”
南音双目瞪大,“陛下……你快进来。”
她声音颤极了,像是要哭出来。
绥帝竟然还能露出笑意,拍拍她的头,看着她钻入书桌底下,才放心转身。
地龙翻身最强烈的时候,其实找个安全的地方躲好或者到空旷之地待着最好,四处走动最为危险。绥帝也没有乱跑,只是转回榻边摸到那条腰带,又给南音拿了件外衣,这才迈开腿跑回书桌这儿。
途中他又被砸了几次,手臂双腿皆有不同程度的损伤,亏得他身体极为强健,这才没有直接倒下。
饶是如此,南音见到的他也已狼狈无比。
她身体柔弱,在这样大的灰尘和逼仄的空间内咳嗽不止,绥帝便默不作声地尽量将周围堆积的瓦块搬开,尽量让南音不被闷住。
这场地动持续了几乎一刻钟,停了小片刻后,又开始了第二波。
除却最初受了点轻伤,剩下的时候,南音都被护得极好,也没有再剧烈咳嗽。
只是等林锡率领内卫奋力挖开堆积在他们上房的石木时,绥帝已经因过于劳累,沉沉睡了过去。
瞧见他闭目躺在南音膝上时,林锡几乎吓得心脏骤停,以为他们陛下出甚么事了。
得知只是太累,他才稍稍松了口气。
“娘娘,让臣扶您和陛下出来罢。”
南音目色复杂地看了眼怀中的绥帝,点头,稍微用力,从绥帝的掌中抽出手,任林锡等人先将他背出,再轻步踏出这小片被绥帝支撑起的天地,舒出一口气。
“娘娘可有哪里不适,太医都在候着呢。”
南音注视绥帝片刻,说不用,“你们……先给陛下看罢,他受了好些伤。”
她说:“我去太后那儿看看。”
林锡不疑有他,这时候他心中最记挂的确实是绥帝的身体,于是一点头,忙去着人请太医来。
渐渐的,以绥帝为中心围出了一个圈,南音就站在外面,静看了会儿躺在其中,面色苍白的绥帝。
素来强大、似乎永远不可被击败的他,竟也会有这样虚弱的一面。
其中大部分,都是为了护她。
目光几度闪烁,最终还是化为坚定。
收回目光,南音甚么都没收拾,趁无人注意自己之际,默默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