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谢揽这犹豫的模样,即使现在答应转头也会后悔。
冯孝安紧抓他的手臂:“小山。”
这是谢揽的小名,他爹说,他是在逃亡路上的一个山坳里出生的,只起了一个小名。
贱名好养活,一直也没顾得上起大名,还是冯孝安去到黑水城之后,才取的名字。
从“小山”想到“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取谐音,用了“揽”字。
他问:“二叔这些年待你如何?”
谢揽没有回答,因为单凭一个“好”字无法形容。
自小二叔手把手教他写字,教他仁义道德,对他的生活起居同样无微不至,比他父亲仔细得多。
“我去到黑水城,一见到你就会想到我还有一个女儿,便将我对她所有期望和爱护,全都给了你。”这是实话,至于下一句,则有冯孝安的私心,“在我心中,你算我半个儿子,来我冯家住,你觉得丢人?怕被人耻笑?”
“您不用讲了。”谢揽认真做出承诺,“我会尽全力保护她。”
冯孝安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抓人的事情交给沈邱去做,在此之前,我女儿的安危,就交给你了。”
……
谢揽离开密室,没有立刻从密室所在的院子离开,确定周围无人盯梢之后,绕去另一个院子,才翻墙落入后巷。
他前脚刚落地,旋即拔出了靴刀。“锵”的一声,挡下一发箭矢。
循着箭矢射来的方向,瞧见一人站在高处,持着一柄□□,一双眼睛正紧盯着他。
裴砚昭?这是谢揽不曾预料到的,他不该贴保护沈时行么,怎么会来冯府?
如此看来,他和冯嘉幼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
“昨天闯玄影司的人是不是你?”裴砚昭从高处跳下来,扔了弩,从腰间抽出一柄利爪样的兵刃,朝谢揽攻去。
谢揽并不后退,以短刃相迎!
巷子狭窄,双方都没有多少施展的空间,两人也不屑于花里花哨,短兵相接,再一掌一拳,心中基本上就有数了。
要真打起来,大抵能将周围的建筑拆个大半。
谢揽不想暴露,裴砚昭是违背沈邱命令来的,也不愿声张。
双方也都看穿了对方的意图,谢揽寻个机会,从他眼皮子底下逃离。
……
松烟一直在院子里焦急等待,终于将谢揽盼回来了。
却见他左手背像是被恶犬抓伤,有三条浅浅血印。
“您真和二爷动手了啊。”
“是裴砚昭。”
松烟只知裴砚昭强,见到谢揽受伤才知他有多强,立时如临大敌。
“他比我伤的重。”谢揽讥笑,“对自己真够狠的,原本可以避开我那一刀,却直撞上来,就为了抓伤我的手背。”
裴砚昭确实有点儿东西,应是瞧出了点什么,有几分怀疑他了。
在他手背留下记号,明日一看便知。
可惜谢揽早有准备,他从北地来时带了一双姚姑姑做的手套,戴上之后和皮肤没差别,除非仔细看。
他料想裴砚昭也不会直接上前来拉他的手。
谢揽将夜行衣扔回暗阁,放下床板之前,将苗刀拿了出来。
“您不会是去报仇吧?”松烟紧张地问,这玩意儿出鞘就没有一次不shā • rén的。
谢揽拿刀鞘敲他脑袋:“报什么仇,明日一早,拿去冯府提亲。”
松烟听完,也惊诧的厉害:“但是少主,我怎么觉得二爷又是在糊弄您呢?赤鎏金只能以命换命,二爷还留着那封信干什么?专门给你看的吧?”
二爷是什么人啊,与西域通商那一路障碍,一半是少主打出来的,一半是他游说来的。
都不知他到底精通多少种语言,忽悠瘸了多少部落。
“信或许是假的,但二叔命不久矣应该是真的。”谢揽眉间显露出黯然之色,“因为他是当真害怕我不答应。”
如同海中即将淹死的亡命之徒,见到一块儿浮木,想将他最放心不下的人,交给他最放心之人。
谢揽拒绝不了。
……
翌日一早,谢揽以粗布卷着他的苗刀准备出门时,衙役来报沈时行抵达衙门口,说想见他。
谢揽出去大理寺,见侧门边停了辆马车。
沈时行掀开车窗帘,礼貌微笑:“谢兄,你这一大早的是要去哪里?”
谢揽上前拱手,故意将光洁的左手背显露给他看,也笑:“去冯府提亲。”
沈时行原本正在仔细打量他的手背皮肤,忽地被他此言震惊:“提亲?”收回目光,往车厢里看了一眼。
谢揽赧然道:“沈公子莫非没有听到流言?”
沈时行松了口气:“若是为了流言,谢兄大可不必,冯小姐是不会在意这些的。”
“我昨日傍晚已经去往冯府登门道歉,与冯夫人达成了默契。”谢揽仿佛和沈时行熟悉得很,与他闲话家常,“能娶到冯小姐这般窈窕淑女,是谢某的福气。”
沈时行嘴角直抽,又往车厢里看。
谢揽顺着他的视线,瞥一眼车厢内的某个位置,知道那里坐着裴砚昭。
心里冷笑,你伤我的手,我就刺你的心,这就是你们中原人口中的礼尚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