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衾严凉,孤枕难安。
罗被下秀手往身旁探去,楚落碧无声流下泪来,“又是一夜未归……”
泪珠儿滚动沿着耳际浸湿枕巾,她缓而坐起,拢起纱帐瞧着映在窗户纸上的轻朦夜色,将芙儿唤了进来,问:“什么时辰了?”
芙儿将屋内烛灯亮了一盏,回道:“少夫人,卯时三刻了。”
楚落碧定定盯着跳动的烛火,“寻婧娣问问颖峥现在何处,今日回门的日子,千万不要误了时辰去。”
“……少夫人,少爷这般冷落您,咱们不如告知老将军,教少爷好好受顿教训。”见自家小姐眼角挂泪,芙儿心疼上来,关切的递上绢子。
“原就是我强来的,”楚落碧否道:“真那般做了,他该更恨了我去。”
“少夫人却要这样忍一辈子不成?”芙儿不平道。
楚落碧拭泪强笑道:“不才三日吗,来日方长,他心底实是对我有意的,不过是一生不羁,不喜我使了手段嫁过来,好了,先别说了,你速去寻婧娣问问。”
芙儿叹息一声,应声退下,半晌回转喜笑颜开,“少夫人,却是我们冤了少爷,婧娣姐说将军惯爱收藏珍稀玩意儿,少爷知晓后昨日便往边州去了,敢情他得了消息,那边一当铺入了一块稀世菩提果,才连日赶过去欲买了来,这会儿人在回来的路上,就等着回门儿孝敬将军呢。”
“我就说他是欢喜我的不是,”楚落碧眉间愁云霎那一散,开心到两颊红云莹润,连声吩咐道:“拿我才得的新裙来,我这便梳妆去外边儿候着他。”
远见数骑轻尘而来,在大门等到衣裳凉透的楚落碧不觉往前走了几步。水颖峥自马上瞧着先是冷笑一声,一瞬又尽显温柔,翻身下马道:“等了我许久?可冷着了?”
楚落碧但觉心下生出暖意,娇娇柔柔的小模样添了好些光彩,“并未多久,你可累着了?”
“你夫君我身体威猛强健,何惧此?你若不信……”水颖峥挑了她下巴邪笑道:“今夜床榻上便见分晓。”
楚落碧霎时肌如红霞羞煞万分,侧身娇嗔道:“你说什么呢?”
水颖峥淡笑出声,“回门事宜皆安排妥当了,只我一身肮脏,还劳娇妻等我片刻。”
“我来伺候你……”
“不用,”水颖峥笑道:“做本少爷的妻没得伺候人的说法,累着你我可要心疼了。”
楚落碧甜蜜笑开,眼看着他入了宅子,一颗心已然欢喜得不行了去。
辰巳相交,舒城城门大开,行人络绎不绝,舒城大街小巷商贩尽数开行兴业,一片繁荣热闹的景象,这般的市井生活烟火气就是菩萨也艳羡三分。
忽而,街面震颤一瞬,众人一瞧,便见三里车马穿街而来,当中数十如花女儿手托镶金镂花妆匣,又有数十英挺男子护着十六车布匹古玩等杂物,而当头的车辇驾有四马,仅比诸侯低上一匹,这般装行在舒城已是十分排场,万分鲜有。
“水?!这是水三夫人回门的车队……”有人呼道,接着人群便喧闹起来,不是说大婚当日水三少为个小婢女落了水三夫人的脸面,怎今日这阵仗瞧来竟是格外奢华的。
然不用多想亦能明白,传闻楚大小姐倾城倾国之貌,温柔如水的性,是个男的都会放在心尖子上疼着,更别说楚老将军圣宠得势,楚将军两仗大捷,于水三少来说是个颇为有助的岳家,以后商仕顺遂,财权俱收又有何难的。
便有多少人生了嫉妒之意,可瞧着也是干瞧着……
楚府
要说这舒城的楚府却不是正经的楚府,不过是在这处购置的一所两院大宅。
算着自家闺女回门的时辰,楚安远与夫人罗氏正襟而坐不愿相迎,记着喜堂那日的事,想着一会儿就要见着水颖峥那个畜生,不禁瞋目切齿,当日若非顾着礼数,早上门剥了他的皮去。
“将军,小姐的回门车辇已至大门,十六车的回门礼,咱们府里的人手都不大够的。”有下人来报道。
楚安远与罗氏相视一眼,互见着对方脸上的讶异之色,道:“出去看看。”
甫一出门,便见水颖峥横抱着楚落碧而入,二人相顾之间神态恁是缱绻,非是外人所传宠婢灭妻的行径。楚安远二人脸色徐缓,须臾硬憋出一股子笑来。
“父亲母亲,请受小婿一拜。”水颖峥乍一见楚安远便将楚落碧放下,仿若受惊般躬身行礼,一番神情举止竟似小儿郎一般青涩讨喜,而他不似旁的男子那般言语生疏,反而亲切的唤岳父为父亲,颇叫楚安远夫妇意外。
“起吧,坐着慢聊。”楚安远道,负手转身,威严高傲的样子端足了岳父的架子,心中却似舒畅许多。
“承蒙父亲抬爱,愿将碧儿下嫁,小婿无以为报,”水颖峥落了座便冲随身小厮使了眼色道:“听闻父亲喜收藏稀罕的物什,小婿识的些懂行的人,正巧昨日刚得了枚菩提果,相传是佛祖转世沙弥历劫坐化而生,当世仅存一枚,还望父亲笑纳。”
小厮呈上一莹光琉璃瓶,水颖峥接过亲往递与楚安远。楚安远方才听他所言早已心动,此刻见到宝贝双目不觉放光,拿在手中透过瓶身仔细端详许久,惊叹道:“果然是好东西。”
楚落碧乖顺的倚着罗氏,见父亲高兴了,忙道:“父亲得了好物,也不能慢待了母亲,颖峥苦心搜罗了好些精贵的玩意儿,可算是找着件些许能让母亲称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