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始旦,婧娣于一声三短两长的哨声中醒来,寻了个由头,与将军府的人交代了一声,便孤身往城河而去。
城河旁有人家户无数,她漫行到一木板门前,敲门而入,斜坐在当堂的长椅上。一灰衣男子见她便跪拜做礼,口中说道什么,她闻言手下不禁一紧,双眉几不可见的一蹙,道:
“可是听真切了?他真唤那男子为棠儿?”
“确是听得真切,他受邀赴宴,宴后归去时见着那男子颇是激动,且今日还找到董府去了。”灰衣男子道。
婧娣垂了眼睑,几番思量,心下一时生了主意,道:“主子眼下为夺权所累,还未确定那人是否是云棠其人,你我二人暂且不往上报,你继续盯着,再有旁的报我便是。”
“是!”灰衣男铿锵道,转身退了出去。婧娣眼望着墙上的一幅花鸟字画,喃道:“云棠,我也只能替你挡这一时了……”
却说这边顾胥星回府,兴而往顾父书房而去,将云棠助他们洗脱嫌疑一事说了个透彻,顾父万分惊讶,忽而神色阴沉,又勉强露出丝笑意来,“倒是难为那孩子了。”
顾胥星见状不对,往日父亲绝无这般复杂的神色,忙关切道:“父亲心内可是有事?昨夜圣上唤您入宫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顾父欲言又止,手边便是此前被收回的封地图览,顾胥星快步上前,“父亲看这做甚?”又似想到什么笑了开来,“可是圣上赐还我们爵位大权,还我们蜀州封地?”
“若是如此,父亲该高兴才是,怎这般模样?”见顾父不语,顾胥星只觉不对,迫切道:“父亲有事尽可与孩儿说来,莫一人愁坏了身子。”
“星儿,你可知鲜国?”顾父道,一双突生无数细纹的眸子甚是心痛的看着他。
顾胥星道:“知晓的,其地大物博,兵力强壮,乃是我大上朝千百年的劲敌。”
顾父点头,想着昨夜皇帝所言便心情沉重,“确是劲敌,如今先太皇订立的‘百年熄战’之约已到了期限,鲜国新皇狼子野心,屡犯我朝边防,圣上大怒可兵力不济,楚老将军和楚将军艰难抵御,已败了一城,如今情势危矣。”
“那这番圣上归还我们封地,可是又要逼着我们做何事来?”顾胥星闻言便知事不简单,当今皇帝对他们霁宣侯府虽是偏宠,可亦最是苛刻。
“鲜国听闻我朝十公主容貌动人,亲派人来看,遂开出条件,若想停战,当以十公主和亲之,此外,”霁宣侯凝着顾胥星满脸心疼,“需以我朝贵子为质,圣上博纳众人之意,欲……欲使你为质,入鲜国。”
顾父一言当如晴天霹雳,直劈的顾胥星脚下脱力,连连后退,“不,父亲,一入鲜国为质,我此生断无可能再回来,我才寻着棠儿,我许了她一生一世,我不能食言!”
“你当为父愿使你为质?!”顾父痛到:“抗旨不遵,祸及九族,上千条人命,为父如何敢逆?”
“为何会这样……为何会这样……”顾胥星跌坐在红木椅上,如失了魂魄般,脸无血色,虚弱欲倒,顾父急步上前,矮身关切道:“星儿,你这是怎了,可莫吓为父!”
连着唤了好几声,顾胥星才看向顾父,撑身捂着胸骨处而起,“父亲,我有些累了,且回房休息休息。”
顾父见状哪儿还敢拦,忙差人送其回房,一室书房压抑得紧,他自看着封地图览一阵气火上来,若能以封地换回自己的孩儿,他甘为布衣,可圣上其意坚决,他断不能拿九族相抗啊!
顾父在书房枯坐一夜,顾少爷脸色败坏回房,不多时,整个顾家都晓得顾胥星将入鲜国为质的事儿,顾母泪湿巾帕,其下众女儿忧心如焚,一时霁宣侯府如高岭见冬风,幽寒人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