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苍老的声音,陌生得让狸宿甚至有些辨别不出来。
很难想象,发出这道沧桑又疲惫声音之人,是曾经跟在自己身边纯真温软的小少年。
狸宿攥着的拳头因为用力,咔嚓响了好几声,那双由白缎挡着的银灰色眼眸,霎时沉得仿佛倒映着整个尸山血海。而这一瞬,他周身所散发出的气息,宛如嗜血罗刹般,是掩不住的血腥。
恶妇也终于在这时缓了过来。
她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连滚带爬地来到狸宿脚边跪着,磕了几个头,转眼额头便血肉模糊。
“少祭司,老奴知错!老奴知错!请您饶了老奴一条狗命吧。”
狸宿眼中遍布杀意,他忍耐着想直接将恶妇就地处决的冲动。
“你说你错在哪儿了?”他嗓音云淡风轻,听在人耳朵里,却感到寒意沁骨。
“我、我……”恶妇哆哆嗦嗦的,因为狸宿身上的气息太过骇人,她大脑一片空白,一点谎都不敢撒。
如实道:“我错在,不该落井下石,族长当初让我好好照看容微小姐,我却将他俩整日锁在这竹幽园,吩咐我的,每月过来送餐时,我也没造作,那些吃的用的都被我私吞了,我也就偶尔过来看看他们两个活没活着,小姐偶尔生了病了我也一概没关。可是我除了这些什么都没做啊……”
这还叫什么都没做?!
阿阆怒瞪着恶妇,却忍住没有出声。
若非他早些年在少祭司身边能够看些书,识些草药和能够吃的野菜,再加上容晚青偶尔能给他们送些吃食。
这荒郊野岭的,一到晚上冷得连修炼者都受不住。
若他没一些本事,又没有容晚青的帮忙,一老一小,在这种地方又冷又饿,三天都撑不过去,早就死了。
可现在因为他们还活着,恶妇就觉得自己做的并不过分。
狸宿嗓音更缓了一些,却像勾魂曲般。
恶妇却以为他怒火减消了些。
“那你刚刚是准备做什么?”
恶妇:“我……容微小姐病了三日,还不曾好,身上又有伤,我看她已经这样了,便想将她带出去,免得少祭司来到这儿看到,以为是我对她做了什么……”
恶妇说着,激动地摆着手,“少祭司,我虽然没将容微小姐照顾好,但我可没打她啊,这是她自己出去乱跑弄的……”她甚至告起了状,“这不是第一次,容微小姐隔三差五便在外瞎跑,我……”
“够了。”
恶妇哆嗦了一下,连忙闭上嘴,也摸不清这少祭司现在在想什么。
应该是消气了吧,毕竟少祭司之前和容微小姐的关系就不算亲近,再说,她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她这不是每月都过来一回吗?每次都看他们两个好好的。
如果他们真有什么事,自己又不会真的不管。
这么说起来,她也没有犯什么大错。
少祭司就算罚她,也不会太严重。
恶妇想着,心里便微微放松一些。
狸宿微微偏头,“晚青。”
“……”
容晚青从头到尾都没有从容微脸上移开过视线。
感受着她身上滚烫的温度,将衣服里的玉佩取出来,重新挂在她脖子上。
温润的玉佩有些凉,却不会冰到刺人。
看来是舒服了些,容微不再难受地哭喊,渐渐睡了过去。
狸宿又叫了他两声,容晚青才抬起头,“少祭司。”
狸宿:“你先去找大医师给容微看看,把阿阆也带出去。”
“是。”
容晚青扫了一眼恶妇,眼神冷漠得仿佛在看一个死物。
他一手抱着容微,一边扶着阿阆,从木屋出去,并贴心地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