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果然堵在进城的高速上,祁尧曾经很多次走过这条路,可看着路边的风景,却完全没有任何印象。
那些时候他都在做什么?是在跟唐一臣聊天吗?那他们都聊了些什么呢?只是pào • yǒu而已,他们之间怎么会有那么多话可说?
有过那么几秒钟,祁尧在心里对自己妥协道,算了吧,唐一臣并不是真的欠他什么解释,尽管最初自己曾霸道地约定过,时间要听他的,可是已经快三年了,唐一臣如果厌倦了不想再继续,也完全可以理解。
哪怕不告而别是件失礼的事,祁尧就当自己比他有礼貌比他更绅士,理应不跟他计较。
可这个理论并不成立,祁尧在来时的飞机上无数次想起唐一臣看向自己的眼神,欣赏、依赖、眷恋和悲伤,唯独没有过厌倦,祁尧不相信唐一臣只是单纯不想再继续了。
所以自己是来寻找答案的。
可答案为什么那么重要?他又不喜欢唐一臣,这个人想不想继续,要不要离开,到底去了哪里,跟祁尧又有什么关系?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了,天气真的很糟糕,明明还是早上,天色却已经昏暗得像是傍晚。
以往祁尧就是在傍晚落地,唐一臣来机场接他,他们先去吃晚饭,然后就去zuò • ài,几乎每次都折腾到快天亮,起初是酒店,后来是唐一臣的家里,他们会一直睡到中午,起来吃个饭,祁尧再坐傍晚的飞机离开,到纽约正好是周日的晚上。
那是每周限定24小时的相处,可为了这24个小时,祁尧需要经历往返近20个小时的飞行。他习惯在来时的路上处理工作,返程的路上休息,看电影或是读书,这样连额外的时差都不需要倒,周一一早可以正常上班。
最后一次从伦敦回去时,祁尧借走了唐一臣书架上一本货币政策相关的书。他是要拿起来的时候才发现,旁边还放着一本一模一样的,只是封面很旧了。唐一臣笑着跟他解释,说这本书他读过很多次,里面有不少笔记,实在是太旧,又真的喜欢,所以又买了本全新的当作收藏。
后来祁尧拿走的并不是新书,而那本旧书上果然有反复读过的痕迹,几乎每一页都有标注的重点或是唐一臣随手在一旁写下的字。
唐一臣的字非常漂亮,中文英文都好看。第一次走进唐一臣的书房时,祁尧还有些震惊地问,你怎么还爱看纸质书,唐一臣摆出一副“明知故问”的表情,吐槽道:“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也是,其实没什么好震惊的,除了纸质书,唐一臣还有好多老派的习惯。祁尧随手装回来的的棉布手帕就不知道有多少条,他每次都说要给唐一臣带回去,却每次都忘了。那些手帕就叠在洗衣房角落的小盒子里,上面沾染着唐一臣习惯用的香水味,又和祁尧身上的味道混在一起。组成气味的颗粒彼此交织,很快就分不出那到底是属于谁的,过去很久,又同时都散去。
还有他的书,有不止一本落在祁尧那儿。祁尧有着和唐一臣截然相反的审美,尤其是在家里的装修上,他喜欢各种金属、石头和明亮通透的冷光灯,还有不带任何收纳功能的极简家具,整个家看起来就是温馨华丽的反义词。更何况他因为工作时总看纸质资料,对环境保护有点微妙的愧疚感,在很多年前就渐渐戒掉了纸质书,家里除了必要的家具和他花高价拍回来的,被众人吐槽说看不懂的现代艺术品之外,几乎没有别的东西。
于是唐一臣的书就显得尤其格格不入。先是一两本,然后是三四本,最初只是随手放在了祁尧床头的地毯上,后来竟然整齐摞出了两排。有天夜里,祁尧接到工作电话,翻身时比往常更轻松地摸到手机,他起身开了灯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习惯把那两摞书当床头柜用了。他当时还拍了照片发给唐一臣,对方说,那这些书就送给祁律了,你可要记得回礼啊。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想好要送什么作为回礼。
祁尧的思绪就这样一路飘到了奇怪的地方,等他再回过神来,车已经开到了金融街附近。
下了车,他匆忙走向唐一臣公司的前台,一番简短的自我介绍后,祁尧煞有介事地说,自己虽然没有预约,但确实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找唐先生,如有需要,对方可以向唐先生的助理核实身份。
他在讲英文时刻意带了一点点德语口音,戴着戒指的左手不经意地轻叩着桌子,眼神也比平日更加凌厉,明显就是身居高位,不可能被随意敷衍的狠角色。
然而前台只是尴尬地跟他道歉,说祁先生,实在不好意思,您真的没办法在这里见到唐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