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准备再分析一遍时,头顶落下了一片阴影,挡在了她看的那页白纸上。
对上那双紫红色的眼睛,她习惯性地坐直了身体。
“森先生。”
森鸥外斜斜地倚在窗边,眼从高处俯视她。
他身上穿着作为首领时穿的那件黑色风衣,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强大而冷漠的气场。
芙溪不知道他来这里是巧合,还是听到了下属的通知。
“这个时间点,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森鸥外说。
她没有把打算叛逃的事告诉对方,但按照她对森鸥外的了解,他心里应该已经有数了。
“我有一点事想要查一下。”
“哦?”
“私人的事。”她迎向森鸥外探究的目光,轻声说道,“抱歉,我不想说。”
森鸥外客气地微笑:“我没打算问,你有浏览普通档案的权限。”
九十九由基不是Mafia的成员,也不是目标,她的资料只是作为普通的备份项目。芙溪虽然不算Mafia高层,但查阅这类文件也不需要上级的首肯。
但首领不问就代表不懂吗?
芙溪十分清楚,她没什么能隐瞒森鸥外的,她学会的东西,都是他教的。他把她按照他的个人喜好,从婴儿教到了成年,因而他远比她本人更了解她。
——或许,他想创造出另一个他自己,一件属于Mafia的武器。
森鸥外瘦削的手掌按在芙溪的头上,落下一个很轻的抚摸。
“我的芙溪酱,从未令我失望过。”
救命之恩,养育之恩,值得用一生来报答。
天与咒缚缠绕的不仅是身体上的束缚,还有精神层面的。
——我收养了你,我对你有恩,因此无论我让你做什么,你都得照做。
“这一次,芙溪酱也请别让我失望。”
每个字都很轻,又都很有分量。
“趁禅院君还不知道天与咒缚的秘密,完成这个回路,你就解脱了。”
芙溪定定地看着森鸥外,他对她的能力十分信任。
伏黑甚尔虽然很强,也很聪明,但论及阴险和狡猾,并不是她的对手。
Mafia不讲武德,她有很多方式可以对付他,完成自己早该完成的任务。
许久,她纠正道:“他叫伏黑,不叫禅院了。”
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他不喜欢别人叫他禅院。
天与咒缚。
反向天与咒缚。
一个因为没有咒力而被家族抛弃的人,一个因为没有健康的身体而被父母抛弃的人。
谁更不幸,说不上来。
但只要一方成全另一方,总有一个人的人生看起来圆满。
“这是宿命?”
“宿命论往往是惰者自暴自弃的理由,而你不是感性的人。”森鸥外微笑着说,“按照最优解来分析,你比伏黑甚尔更有价值。”
他说得已经算客气了,伏黑甚尔不仅不能创造正向的社会价值,恰恰相反,术师杀手存在的意义就是负面意义——拖累咒术师,影响普通人。
这些,芙溪也都知道。
“我不同意你的说法。”芙溪别过了脸,“如果伏黑甚尔愿意努力,他会比十个我更优秀。”
“那他愿意吗?”森鸥外发出一声气音,“他和你定下束缚,今后要为了日本稳定和社会发展而努力吗?”
“……”显然不可能,如果真发生这样的事,芙溪会怀疑伏黑甚尔被人魂穿了。
森鸥外看出芙溪的不甘和犹豫,淡声说道:“我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为了我自己。”
“我知道,您深爱横滨,也爱日本。”芙溪叹气,“在您眼中,无法驯服的伏黑甚尔就是毒瘤一样的存在,但是——”
但是后面的话,从理性上就不应该讲下去了。
“他是我的朋友。”
“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