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府内,慕恒乾书房。
方才在市集之上所遇男子也是在此。此时男子已然打理了妆容,换过一套袍服,已无先前的落魄样。男子身形略显干瘦却也极为健硕,眉宇之间英气逼人,虽说算不得多俊朗,但也忍不住让人为之侧目。
“先生英气伟岸,着实不凡。”慕恒乾夸奖到。
“慕家主过誉了。”男子抱拳道。
慕恒乾笑了笑,旋即道:“不知先生为何至此?又何以在街市之上兜售灵宝呢?”
慕恒乾很是不解,男子仪表堂堂,气度不凡,显然并非是草莽出身。加之其实力颇强,若亮明身份,必定受各方礼遇,怎会沦落到如此落魄的境地?还有,以男子的实力完全可以直接投靠一方势力,何须当街做叫卖之举,来赚噱头呢?
“实不相瞒,在下并非天晟帝国人士……”男子缓缓的道。在其言语间其神情变幻不断,仿佛压抑了许久一般。
“先生若有难处,可不必相告。”慕恒乾郑重地道。
“慕家主……也罢,慕家主如此礼贤下士,若在下再加隐瞒确实不该了……”见慕恒乾并没有逼迫自己的意思,男子下了下决心,决定据实相告。
“实不相瞒,在下是逃难至此。我本非天晟帝国之人,所来之地已不复存在,不提也罢。前不久,我的家族遭受一伙神秘人物的攻击,全族之人尽数被其屠戮……”说到此处,男子双拳紧握,指骨噼啪作响,可见男子虽然话语还算平淡,可其内心深处是怎样的痛苦。家族被灭,这样的血海深仇,换作是谁都无法平静。
男子沉默了片刻又接着道:“多亏我老父与众多族人拼死相护,我带着老母与一族兄的幼子得以冲出包围,然而,那伙神秘人马明显想赶尽杀绝,一路之上,追杀不断,我,我对不起我族兄所托……”
慕恒乾自是听明白了,那孩子已然陨命黄泉,见到男子那双目之中游走的泪水,慕恒乾知道此时的他是何等的自责。
“后来,我一路逃亡,来到了天晟帝国,一面为我母亲求医,一面也希望寻一个落脚之所。可是,老母却伤势加重,而我已身无分文,令我手足无措,无奈之下才有了今早的事情。”
慕恒乾听到此处,总算是明白了事情的大体经过,也对男子越发欣赏,他看得出,此人是孝义之人。
“原来如此,想不到先生竟背负如此血海深仇。先生可知仇敌是何方神圣?”慕恒乾道。
“并不深知。”男子沉声道。
“说到此处,有一事还希望慕家主见谅。”男子抱拳又道。
“先生请说!”
“因为仇敌追杀,我一路带母亲逃至天晟帝国,但难免被他们发现行踪,追杀到此。所以为求庇护,我本打算投靠帝国皇室,但无奈,未至帝都,老母便已不支,所以只能打定主意投奔慕家。”
“喔?原来如此,先生既早有来我慕家之意,那何不直接登门造访呢?”慕恒乾总算明白为何此人能看破自己身份了。
“说来惭愧,因为并不清楚天晟帝国各方势力的情况,所以我本就打算如投奔皇室不成,便寻求四大家族或八大宗派的庇护,但无奈老母病情加重,只能选择就近的慕家,若是直接上门拜访,难免被人看低。何况我也并不清楚慕家主为人,所以便招摇于市,为的就是引慕家主亲自前去,如此一来方才有机会细细考究慕家主的为人。”男子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妙!妙!先生智谋,令人钦佩。”慕恒乾赞叹道,此人果非匹夫,不仅实力强悍,而且智谋超群,慕恒乾不禁感慨幸亏是慕家招揽了此等人才。
“小聪明罢了,慕家主确实是正人君子,总算天不绝我!”
“哈哈哈,慕家得先生此等大才,实属幸事,先生只管放心,有我慕家在,必护令堂与先生周全。他日,若查得真凶,慕家必助先生!”慕恒乾豪迈地说道。
“今日若非慕家出手相救,则我母亲危矣,大恩大德,澹台明末必生死相报!”男子抱拳跪拜道。
“先生请起,不知先生可愿为慕某人做一件事?”
“何事?”
“受犬子之礼,为犬子之师!”
慕府内,一处角落内,几名慕家仆人正在打理着盆栽,此时一名男子悄悄来到几人身后。
“小心点,这盆‘贴梗海棠’可是三爷的宝贝,别给弄坏了!真是的!”一名上了年纪的园丁正在教训着一名学徒模样的仆人。
老者端起手中茶杯刚想泯上一口,却发现茶杯已空,就在此时,一只手从老者身后递来一杯茶水。
“多谢。”老者接过茶杯,方才看清,原来身后的是一名陌生的中年男子。
“老人家,好技艺啊。”男子笑着道。这院内四下摆放着不少盆景,这些盆景虽各有不同,却都古雅质朴,老而弥健,气韵生动,可见老者技艺之高。
“哪里哪里,先生过誉了。既然先生有雅兴,便请指教一二。”老者听到别人赞赏自己,很是高兴。
“不敢当,胡乱看看罢。”男子笑了笑,在这院内四下观赏起来。
只见院内盆景虽多,风格各有不同,但出众者还是那些以展示虬曲多姿、苍古雄奇特色的为上佳,一看便知是出自那老园丁之手。欣赏了片刻,男子走至一处角落,见到了几盆颇为奇异的盆景。
“喔,此处几盆盆栽似与其它不同,虽说手法略显稚嫩,可却用不同植株加以对比,层次分明,姿态飘逸洒脱,构型狂放不羁,确实大胆,不知出自何人之手?”男子似是好奇地问到。
“喔,这几盆并非老朽与家丁所作,而是出自二少爷之手。”
“喔?可是那号称慕家异才的慕景奚,慕二少?”
“正是,二少爷当年见老夫在此培育盆栽,所以便亲自做了几盆,老夫见这些盆栽构思新奇,有意教二少爷,可惜二少爷虽有天分,却只不过三分钟热度,可惜可惜……”老者有些遗憾地道。
“所谓象由心生,恐怕这慕二少为人便如这些盆栽一般,洒脱不羁吧?”男子意味深长地说。
老者示意男子弯下身子,随即小声道:“确实,二少爷此人的确是放纵不羁,不过年少轻狂,难免嘛,不过老夫倒觉得,二少爷虽然调皮,却也本性不坏。”
“不过我倒是听说,慕二少名声不太好。”
“确实不太好,二少爷为人确实太过张狂,行事也是霸道乖张,不过谁没个缺点,其实二少爷此人心地良善,颇有侠义心肠哟。”
“喔?”
就这般,在闲谈中男子从老者口中听到了与外界传闻中有所不同的慕景奚。在他口中,慕景奚并非外人眼中的纨绔子弟,反倒有着古道热肠,时常仗义行事,慕家不少仆人都曾受其恩情。
“想不到,慕二少还有此等不为人知的一面。”男子有些赞赏之意。
“唉,不过二少爷的性子实在乖张,外人所传也不无道理,别的不说,就说族长为教导二少爷,不知请了多少名师,结果无一例外,全部被气走了。我听说族长不知又从哪请了个倒霉蛋。唉!只怕慕府内又要不得安宁了。”老者有些无奈地说。
原来,以往慕恒乾不是没给慕景奚请过老师,但奈何慕景奚自幼不服管教,无论是饱学名士,又或武道高手,全然镇不住慕景奚,反而在其恶作剧下被一一气走,所以慕城之内都知道一句话:要报复仇人,就推荐他给慕景奚当老师。
聊了片刻,男子向老者告辞,老者问道:“还不知先生名讳?”
“澹台明末,您口中所说的倒霉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