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路上,李菜接了一个妈妈不回家吃饭的电话。到楼下,她碰到送泉水的三轮车,于是买了一桶。师傅要先送其他家,说等会儿帮她拎。李菜等了好久,着急淘米煮饭,所以自己提了上去。水重得要死,进门时,脚趾还撞到了门框,虽然痛,可她居然被自己滑稽的处境逗笑。
李菜笑得很畅快,收了衣服,转头进厨房。下过雨,天黑以后又降温。她心情很好,好得不得了。凉爽的天气给了她乐观的理由。
爸爸进了家门,就看到李菜在给病人剪脚趾甲。她把他的腿从膝盖上拿开,卷起铺在身上的报纸,哼着歌拿去扔掉,弯腰把指甲刀扔到抽屉里,一副很有耐心的样子。见他进来,李菜喜滋滋地说:“饭在灶台上。我做了绿豆稀饭,煮得好沙,放冷了,在冰箱。你拿出来吃。”
李菜她爸“嚯”了一声,本来想调侃两句,但一揭开锅就什么都忘了,拿着粥勺就开始吃。
绿豆粥煮得很稠,放了白砂糖,带点锅底的焦味,冰冰冷冷,好吃惨了。李菜没别的本事,饭做得很香,这时候绕到他背后,帮忙关了冰箱门,得意地笑:“好吃吧?”
她爸初中学历,夸不出什么来,索性竖了个大拇指。
爸爸想全吃完,又想起李菜她妈,硬生生从嘴边留了几口下来,把保鲜膜盖回去。
等他们都洗完澡了,妈妈才下夜班回来,嘴上说“哎哟不吃不吃肚子很饱”,手却还是接了过去,稀里呼噜把碗底刮一遍。
晚上病人不太舒服,爸爸出去打地铺。李菜睡到妈妈床上,妈妈在梳妆台旁边涂脸,吃饱了的嘴巴也没闲着,一直说李菜她爸的坏话。李菜趴着写作业,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跟着哧哧地笑。
这天晚上,李菜早早地关了灯。
雨里的事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她在床沿翻来覆去,轻轻蹭着被伞夹过的手指头。白天的小巴上,李菜扭过身子,就为了看男生拐进路口的背影。他对她留了印象,肯定是这样。想都没想过,还能有这样的事。
她觉得很开心,虽然不打算做什么,也没有更多的打算,可确实很开心。就好像不小心上了电视。
隔天早晨又下了雨。
李菜的妈妈换了衣服,在镜子面前转来转去,问李菜:“我穿这个好看不?”
试卷被风扇吹起,李菜把它们按下去:“你要出去?”
“你奶来了。我们中午去大伯伯家里吃饭,顺便接你奶过来。”李菜她妈说。
去之前,妈妈先跟李菜到水果市场买了一袋柚子,又去单位超市买了一箱牛奶。李菜觉得柚子买错了,她们娘俩拿起来特别费劲。不单这样,妈妈还带了给奶奶买的新衣服,很透气,准备过去,当着大家伙的面拿出来。
李菜的大伯当过兵,回来以后,被安排了工作。到了这把年纪,虽然不会用电脑,但还是混成了领导,裤腰带上挂着钥匙,走起来哗啦啦地响,一杯茶,一包烟,上班就是打个卡,专门满办公楼巡逻,在亲戚面前最爱随时随地讲两句。
李菜考上高中,大伯给了她发了个四百块钱的红包。就因为这个,上高中一年了,不管大伯找李菜唠叨什么,她都没顶撞过。
大伯生了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大女儿上了本地的大专,早就参加工作,年纪比李菜大很多,也就没太打过交道。二女儿比李菜小四个月,成绩比她好。李菜爷爷死的时候,碰上吃酒,堂妹在饭桌上都刷题。大伯动不动就要李菜向她学习,李菜也就“嗯嗯嗯”“好好好”地对付。
大伯的小儿子才刚上小学,超生罚了钱,家里很宠他。李菜的妈妈背地里嘲笑,说家里又没有皇位要继承。
大伯家要换鞋,李菜快中午才知道要来,穿了双破洞的袜子。她干脆脱了,赤脚穿凉拖鞋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