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意大利是欧洲浪漫主义气息最为浓郁的国家,这里充斥着眼花缭乱的幻景,迷乱且让人无法抽身。
但,那是从未真正到达过意大利的人的想象,若你身处意大利,你就会体验到什么是浪漫主义的废墟,前几个世纪的文明浪潮残存在建筑上,但是经过时间的冲刷,那些文明与热情只留下表象,这个城市的内里只是一座冰冷的废墟。
一个身穿白西装的男子跟在穿着绒皮大衣的中年男人身后,两人慢慢走过年久失修的青石地板。
不难看出这里的建筑风格有着文艺复兴的余韵,如果在几个世纪前,或许这里会是名人聚集的上流舞会所在地,但是,现在只有几只漆黑的乌鸦光顾,发出“嘎嘎”的叫声,与两个男人的脚步声混合回响在这条阴暗拥挤的小路上。
哦,或许这里除了乌鸦之外还有一些其他的原住民,就是那些藏在隐蔽处、脸颊灰蒙蒙看不出原本人种、穿着和这里的建筑物一样破旧的衣衫的流浪者,他们蜗居在这个废墟的某个角落,像是潮湿的污泥一般的目光紧紧追随着这两个男人。
是有钱人,有枪吗?衣服里装了多少钱?
绒皮衣服穿上的话或许能度过这个冬天……
白西装的话,给我三个面包就可以……老头也不是不行!
会是富人来找他流落在外的血亲的吗?我妈死了三年,我还没洗过脸,也许和这个老头长的很像呢?
得派个瘸腿小子去讨要点硬币买牛奶面包……靠,瘸腿小子昨天晚上冻死了!
窸窸窣窣的声响在角落里蔓延。
中年男人和白西装停在一扇半敞开的木门前,老旧的锁头上生满了灰绿色的锈,上面还挂着像是油渍一样的污痕,根本无法锁上门,只是在那儿支着门缝。
中年男人伸手想要敲门,被白西装拦下。
白西装拿出一条干净的手帕包住自己的手掌,在那扇木门上扣了两下。随后就把那几乎没有沾上污渍的手帕卷叠起来,扔到了墙角一个似乎是垃圾桶的位置。
为什么说似乎呢,因为这条路上到处都是垃圾,只有这里堆积着,勉强看起来像是个垃圾桶。
“嘎吱——”
几乎是在扣响门的瞬间,那扇门就被急不可耐地打开,里面的人早就等候许久,甚至在中年男人和白西装走上这条路的时候就已经在门缝偷偷窥视着他们越来越近的身影。
“Xanxus,快过来!”一个看起来有五十多岁的老女人扯着一个瘦骨嶙峋的男孩从门里窜了出来。
这个母子是典型的贫民窟人,女人身上穿着大概是她唯一一件看起来体面点的罩衫裙,上面打满了补丁,掩盖不住的身躯上满是冻疮,还有青紫的伤痕,来自她的那些客人。
被她牵着的孩子身上穿着不知道是哪个男人落下来的衣服改成的儿童装,上半身的衣服拥在一起,不美观但保温效果应该是不错的,裤腿宽松到走动起来都有些费劲,两个人牵起来的手掌上都是冻的干裂的皮肤。
男孩看到中年男人和白西装,藏到了母亲的身后,只露出一只暗红色的眼睛,没有胆量与两人直视,只是望着地面。
白西装见到这两个人,冷冷道:“Timoteo,我不觉得贫民窟里会有……”
白西装的声音第一次在这个阴冷潮湿的小巷子里响起,像是炙热的阳光击碎了沉沉坚冰,枯黄的大地盛开鲜花,好听得不似人类的声音。
听到这样的声音,藏在母亲身后的小男孩不由得抬起了眼睛,他想要看看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
就在那一瞬间,名叫Xanxus的男孩和白西装对视了。
即使只是一个照面,白西装的男人还是给人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男人有着一副东方面孔,站得笔直,像是出鞘的利刃,危险而迷人,男人那一身白西装包裹着的笔挺的身躯与这脏乱的小巷子格格不入,长及肩的黑色发丝扎成浣尾垂在耳后,薄薄的唇紧紧抿着,泛着淡淡的粉色,让人想要狠狠摩挲那双唇,让它染上更深的颜色。
最让Xanxus记忆深刻的,是白西装的眼神。
冷漠、鄙夷。
白西装的像是湖水一般清澈的瞳孔里倒影着Xanxus的身影,那些对Xanxus、对这个贫民窟、对这里窥视着的恶意的负面的情绪包裹着瞳孔里的Xanxus的倒影。白西装看着Xanxus,像是在看一条雨夜里匍匐在路边的流浪狗,连用脚从它的身边走过都觉得脏了自己的鞋。
白西装的眼神深深的刺进了Xanxus的眼睛里,他感到一阵寒冷,像是脱光了衣服站在冬天的雪地里,赤身果体又羞耻难堪。
Xanxus暗红色的瞳孔猛的缩起来,他将自己更加藏到了母亲的身后。
白西装的目光不断地在低着头的Xanxus的脑海里回放,Xanxus的心中突然间燃起了一股怒火,像是愤怒、像是不甘,他恶狠狠地瞪着脚下裂开三道缝隙的青石板。
凭什么!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因为他是贫民窟的孩子?
不堪得连让白西装的男人看他一眼都觉得脏了眼?
被白西装称作Timoteo的中年男人伸手,止住了白西装未说完的话,他蹲下身来,和蔼地看向藏在母亲身后的男孩,问:“可以给我看看吗?你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