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长长的天水碧色裙裾,因为过快的步伐,漾出一道道波纹,犹如盛开的一朵素色菡萏。
她虽走得急,身形依旧稳,鬓边垂珠几乎没怎么摇动。
一入寝殿中,她便沉声要召姚蔑。
宫婢从未见过她面寒如冰,阴翳满眼的模样,忙不迭将姚蔑唤来。
姚蓁看着眼前惶惶的幼弟,面色稍缓了一些,抬手将殿门合拢。
她缓了一阵,至今胸口气息地起伏不再那么剧烈,才轻声问:“蔑儿,你可还记得,去年皇姐托你送的那张信笺?”
姚蔑点头,眼眸亮闪闪的:“当然记得哇!”
姚蓁心定了定,旋即又提起:“你将它送到何处去了?”
姚蔑道:“给宋哥哥了哇,皇姐自己说的,给宋郎。”
姚蓁呼吸一窒,身形晃了晃,扶住一旁的桌沿。
她尾音发颤,难以置信:“怎么送到宋濯那边去了,我那时不是说……说……”
姚蔑察觉到她神色不对,也跟着揪心起来,回忆一阵,道:“皇姐那时好似是饮了一些酒,轻声说了一个名字,我没听清;再问时,皇姐口中只喃喃着宋郎,我便送去宋哥哥处了……”
她们姊弟二人,轻声说着话,没注意到,殿门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顿足在殿门外。
姚蓁身形踉跄,双手皆紧紧扣住桌角,好似丢了魂一般,又像大风中逆飞的蝴蝶,摇摇欲坠。
怨不得姚蔑会常常打趣她与宋濯,怨不得宋濯的态度会如此古怪,怨不得他会问她为何不叫他宋郎,怨不得期年以来,秦颂待她依旧疏离。
是她愚钝,这般多的古怪之处,她竟未能早些发觉!
她目中苍凉,半晌,喃喃道:“蔑儿,你可知,此颂郎,非彼宋郎。我心心念念的郎君,并非你所以为的那个。”
姚蔑目光追随着姚蓁,好似听懂了什么,又好似没听懂什么,愣了愣,瞳孔微缩,与姚蓁的目光撞上。
姚蓁紧抿着唇,轻阖双眸,睫羽颤动。
她低声道:“你且出去,让皇姐静一会儿。”
姚蔑应声退下,脚步声渐渐远去,推开殿门。
他脚步忽然一顿,似是倒退几步,带动一旁的灯架倒下,发出一声锐响。
姚蔑倒吸一口冷气:“宋……”
姚蓁蹙眉睁开眼,有些不耐道:“怎么了?”
她没能继续说下去。
殿门打开,一身苍青色衣着的宋濯,逆光站在门外,察觉到她的目光,他浓长睫羽看向她,眼眸恍若一泓被搅动的深潭,深不见底。他眸中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像是要将她整个人吞噬进去。
姚蓁脊背一寒。
便见他唇角缓缓扬起一点弧度,然而那双眼眸仍旧一片冷寂。
他盯着她,一步一步,缓缓靠近。
姚蓁下意识地想转身逃离,却似被他目光钉住一般,一动不能动。
宋濯停步在她面前。
温声道:“姚蓁。”
“再说一遍,你的宋郎、你的心上郎君,是谁?”
他眼底幽深几许,俯身,捏起她的下颌,轻笑:
“殿下不是一向很会取悦人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