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火神色沉着,终于放下了挡在胸前的两手,他用手部支撑地面,以极快的速度三次连续空翻,难以形象那像鹅卵石一样鼓鼓囊囊的肌肉竟会这样轻巧灵便。
一个眨眼,那一把石子的其中一半,已经在黑火闪电般腿法的攻击下弹射出去。他踢得又稳又准,抬高的一腿在空中甚至没有丝毫颤抖。
站定后,黑火面露悠闲,气息依然平稳。
他看着荔象升,松开紧攥的右手。
剩下的另一半石子从中散落。
即便荔知阅遍游记怪谈,也从未见过如此怪异又迅捷的腿法!
其他人就更不必说了,嘉穗和荔慈恩的嘴似乎忘记了怎么合上,荔象升双眼火热,毫不掩饰他要学到这腿法的决心。
“学吗?”黑火问。
“学!”荔象升的声音最为响亮。
黑火转身走向山坡下,拖着一块沉重的木头走了回来。
那木头是磨光滑了的,像一块扁扁的鹅卵石,这块目测有三四尺厚的木头最终挂在了一根粗壮的树枝上。
“看我。”
黑火站在木头前,轻轻一推,木头在半空舞动起来,伴随沉重的破空声向他面门袭来。
他临危不惧,在木头即将砸上面庞的时候灵活往一旁闪去,躲开奔袭而来的木头,木头一往回荡,他就恢复原本的站姿,待木头再次袭来时,又一次精准地躲过。
沉重的木头快速来来回回,但每一次黑火都完美躲开了。
黑火扶住木头,止住它的继续攻击,转头看向众人:“谁来?”
一片沉默中,荔象升第一个说:“我来。”
他走到黑火之前站的地方,黑火等他准备好了,向后推动木头,松手后,那木头立即向荔象升面门袭取。
荔象升屏住呼吸向旁躲闪,第一次躲开了,但他第二次就没那么好运气了,被木头砸中面颊,踉跄数步退去。
那砸中的闷声让旁观的人都不禁感到脸颊一痛。
“哥哥!”荔慈恩不由跑了过去,扶住摇晃的荔象升。
“谁来?”黑火再次问道。
嘉穗面露恐惧,荔慈恩也心生退意,荔知开口道:
“我来。”
“你确定?”黑火看着她的眼睛。
“我确定。”
片刻后,黑火说:
“你没骗我,你很强。”
荔知笑了笑,走到木头面前。
黑火将手放到木块上。
“小姐!”嘉穗惊恐道。
荔知闭着双眼,屏息凝神,倾听风声。
有的时候,视觉反而是累赘。特别是面对速度快到出现残影的东西。
荔知对自己的猜想并无把握,她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但她有勇气试上一试。
虫鸣声,草叶簌簌声,自己的心跳声。
在这之间,忽然多出了风声。
荔知凭着直觉和听觉,毫不犹豫向左边躲去。木块带来的风声擦着耳边经过,再次远去时,她回到原位,又在下一次风声来袭时,果断往旁闪去。
接连三次,她躲过木块的攻击。
风声停止了。
她睁开眼,看见黑火赞赏的双眼。
夜晚过半后,荔知四人才返回住的小院。四人之中,唯有嘉穗一点伤都没有。她在面对巨木碾面的恐惧中,选择了退缩,只在一旁负责黑火的教学后勤。
趁着还有一两个时辰可以休息,其他三人匆匆回到各自的房间,荔知却还不慌不忙打了一盆水回屋擦洗。
洗掉所有灰尘和疲惫后,她躺上床,盯着空中漂浮的尘埃发呆。
她喜欢牵着双生姊妹的手,一起观看尘埃在空中飞行,幻想每一颗尘埃里,都有一个全新而自由的世界。
她喜欢那只总是温暖的手,喜欢寻寻觅觅相遇,一期一会后永远诀别的秘密世界。
那时候,她还尚不知晓,等待着自己的也是同样命运。
尘埃彼此相遇,决绝分离,永不再见。
泪水打湿了枕巾,她在不知不觉中堕入漂浮不安的梦境。
早春和煦的阳光灌满少女的闺房。两张稚嫩的面孔在床上打闹。
安静下来后,其中一人将几次欲言又止的话终于说出:
“般般,般般,姊姊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她牵住妹妹的手,近乎恳求地望着那双纯真灵动的眼睛。
“姊姊开口,当然可以。”
“你不问我要拜托你什么?”
“什么都可以,什么我都愿意。”妹妹不以为意地嬉笑道。
“我想求你,把这次伴驾南巡的机会让给我。”
“好呀。”妹妹毫不犹豫。
“我要抢走你伴驾的机会,你就不问我为什么吗?”
“傻姊姊,哪有什么你的我的。”妹妹紧紧握住姊姊的手,天真烂漫地笑道,“我们原本就是一体的。”
姊姊看着妹妹,像是下一刻就要流出眼泪,但她的眼睛她的嘴角,她的每一根纹路,最后都在妹妹面前笑了起来。
她看上去那么幸福,那么为得到伴驾南巡的机会而快乐。
所以妹妹也开心地笑了。
她多么后悔。为自以为是,为迟钝愚蠢。直到裹着雷雨的乌云蒙住头顶也一无所知。
多么后悔。
没有问一句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