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帐内微微摇晃着,两人的影子斜拉在帐篷上。
夜已经降临到天地,帐外除了巡逻的脚步声,只剩下火堆里噼里啪啦的柴火炸裂声。
谢兰胥安抚地拍了拍荔知的手臂。
“我会给他们一支百人护卫队。你也不必太过担心。”谢兰胥说,“若能智取,功劳当然更胜大动干戈。到时奏请皇帝封她一官半职,也无甚不可。”
道理当然荔知都明白。
她叹了口气,决定尊重荔慈恩的追求,并为此祈愿她的平安归来。
“你要带我去哪儿?何时出发?”荔知问。
“去了你就知道了。”谢兰胥说,“今夜,即刻。”
……
说走就走,谢兰胥当夜真的轻骑两匹就秘密离开了军营。
荔知走过三千里流放路,骑马跋涉不过是腿根子磨一点,和流放比起来算得了什么。
两人一路快马疾驰,两天后,路过了龙飞凤舞写着鸣月塔都护府六个字的石碑。
一开始,荔知还以为他们只是碰巧路过鸣月塔。
直到谢兰胥带着她,没有通报任何鸣月塔的官员,弛聘过溪蓬草甸,最终停在高耸入云的仙乃月神山的山脚之下。
谢兰胥骑在马上,仰望着被白云淹没的神山山巅。
“我们不赶路了么?”荔知手握缰绳,问。
“不了。”
荔知就像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茫然地看看谢兰胥,又看向他所看的方向。
仙乃月神山像一柄圣洁的宝剑,竖在辽阔的天地间,支撑着蓝天和大地。从半山腰起,神山便被皑皑的白雪覆盖,雪白的游云像神山的帔帛,将神山的样貌半遮半掩起来。
“我们已经到了。”
谢兰胥转过头看着荔知,悠悠道:
“你梦寐以求的宝藏,其实早就在你的眼皮底下了。”
荔知怔住了。
她再次看向眼前巍峨的仙乃月神山。山还是山,却似乎变得更加神圣高大了。
“绿龟对白兔,金山藏迷雾。”
“谁人猜得出,问鼎天地间。”
曾几何时,她在鸣月塔的酒楼里听过小童吟唱,那时她并未放在心上。
她如何都想象不到,足以在天下掀起血雨腥风的前朝宝藏,竟然每日都安静出现在她抬眼望去的天边。
她看着伫立在眼前的仙乃月神山,忽然醍醐灌顶,豁然开朗。
原来如此!
谁能想到,崔朝数百年的财富都藏在一个有人间地狱之名的流放地里?
谢兰胥看着已然呆住的荔知,驱马至她身边,轻声道:
“喜欢我的惊喜么?”
“这就是你为我准备的惊喜?”荔知吃惊道。
“自然。”
谢兰胥让两马并排,他也好与荔知并肩。
“般般。”
“嗯?”
“我对你好么?”谢兰胥说,“如实回答即可。若是我还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你也可直说。”
“阿鲤为什么忽然发出此问?”
“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想要我去做的,都可与我直言相告。我想要对你好,即便任何人都无法说我对你不好的那般好。天上地下,独一无二。”谢兰胥说。
谢兰胥此人,神经上少一根筋,所以少了痛觉。
但不止少了痛觉。
他大概还少了一些些羞耻心,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直视着忍不住移开了视线的荔知,说得无比认真,无比真诚。
草原上不乏活蹦乱跳的小兔子,草叶大幅摇晃的时候往往就是它们在行走。
荔知心中也像有只小兔子在蹦蹦跳跳,她忍不住从谢兰胥脸上移开了眼神。
谢兰胥朝她伸出了手,她习以为常地牵住了。
草原上凉爽的风穿过他们交错的十指。
荔知说:“阿鲤对我十二分好了,往后我也要像阿鲤一般才行。”
谢兰胥深深地看着她,轻声说:
“……那就好。”
他的唇畔似有微笑。
那就好。
他已经做完了一个丈夫,亦或是一个男人对心爱女人应该做的所有事情。
如此便再无指摘了。
如此,他便能理直气壮地用一个丈夫的身份,对觊觎他心爱女人的人施以惩戒了。
他都已经为她做到这种地步了,若是她再袒护别的男人,便不算他的错了吧?
即便他将她养在谁都找不到的地方,她也没有理由再怨恨他了吧?
“我们共享宝藏,你便要像爱宝藏一样爱我。”
谢兰胥闭上眼,轻吻荔知的额头。
“别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