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真意把小电驴开进鸳鸯巷,在陈觉非家门口停下,她扭头看着陈觉非:“你是现在去我家吃,还是我给你送上来?”
陈觉非慢吞吞地跳下小电驴,往家里走。
他轻飘飘的声音钻进于真意的耳朵:“不用了。”
“啊?”于真意跑到他面前,倚靠着墙,看着他输密码,“你为什么不吃饭呀?”
陈觉非垂着眉,长睫的阴影落在他的眼下,打出一块淡色的区域。他唇是绷直的,整个人透出一股距离感:“不太想吃。”
陈觉非说着不吃晚饭,但是钱敏和于岳民还是让于真意把饭带给他。
“陈小狗。”于真意敲了敲门,听着里面的动静。她听见椅子往后滑的声音,但只是滑了一下后就没了动静。
哼,这不就是人在里面,但是故意不想给自己开门。
于真意按下门把,发现门没锁。
陈觉非坐在书桌前,下意识想说自己在,又憋住。他看着门把转动了一下,他没有锁门。
他在等于真意进来。
但是过了好一会儿,那门把又转回到原位。
门外也没了动静。
他没有锁门,于真意为什么不进来?
陈觉非撑着桌沿,起身往门口走。
他刚打开门,眼前一晃,于真意扑上来,她踮起脚尖,乌黑的长发有几缕在他的肩膀上铺开:“真真闪亮登场!”
陈觉非眼里闪过错愕之意。随着他的低头,两人距离不过寥寥,她精致明媚的巴掌脸钻入自己的视线,梨涡里漾着藏都藏不住的笑。
于真意脸很小巧,下巴尖尖的,标准鹅蛋脸,笑起来的时候眼下卧蚕会更明显些,透出眼里蔫坏又狡黠的情绪。
陈觉非没站稳,全部的力量都压在自己的另一条腿上,再加上于真意的突然袭击,他直直往后退,腰部撞上桌沿,他闷哼一声,下意识搂住于真意的腰。
怀中,掌间,都是柔软。
于真意一只手拿着饭盒,另一只手只能抓住他胸口薄薄的衣服布料。
她的脸颊蹭着他的胸口,有一瞬间屏息。
重新呼吸的那一刹那,如坠落深海的海鸟振翅而出,陈觉非身上的薄荷柑橘味又入侵鼻尖。
于真意的头低了点,脸埋在他的怀里,鼻子贪心地嗅了嗅。
贴近心脏处的神经总是要比其他地方敏感得多,至少是对于陈觉非而言。他顾不得后腰的疼痛,整个人陷入手足无措之中,搭在她腰上的手全然忘记了放开。
“你干什么?”陈觉非眼见于真意还在那里闻个不停,问。
“你真的好好闻啊我的天。”如果对面不是陈觉非,那于真意真觉得自己就是个变态了。
陈觉非捏住她的胳膊,轻轻推开。
于真意有些不明所以,她把饭盒放到桌上打开,今天于岳民做的是葱油拌面,还有一碗奶油蛤蜊汤,上面点缀了面包碎:“葱油拌面是我爸做的,不是我妈做的,放心吃。”
怀里瞬间没了那柔软的触感,有些空落落和怅然。
陈觉非揉了揉腰,坐下吃面。
于真意:“你刚刚撞到腰了吗?”
“嗯。”
“那我看看。”
陈觉非正要说好,却见于真意自言自语:“算了,我又不是医生,我能看出什么来。”
于岳民做的葱油拌面是陈觉非的最爱,但是他现在看着眼前这浓油赤酱,毫无任何食欲。
他左手绕到后头,大幅度地揉着腰。
于真意想了想:“真的很痛吗?”
陈觉非一言不发。
于真意看着陈觉非连面都吃不下了,她终于有了些愧疚:“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拿药膏。”
十分钟后,于真意跑回来,彼时陈觉非已经把面吃完了。
“你躺床上,我给你贴。”
陈觉非施舍了她一眼:“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于真意:“你是不是不好意思给我看?”
陈觉非轻嗤,真是低级到不能再低级的激将法。
下一刻,他起身,黑色的短袖松松垮垮贴着他上身。他抓着衣领,垂头,背略微弓起,单手将衣服脱掉甩在一边。
少年腹肌块块分明又结实,宽阔肩部到手臂的线条流畅好看,没有夸张到骇人的肌肉,是清瘦又带着恰到好处的力量感。
于真意上次见到陈觉非这样子还是在去年夏天两人一起去游泳馆的时候,但是今年由于陈觉非腿伤的缘故,两人都没有去游泳。少年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年之间,他的身体变化是天差地别的。
窗外蝉鸣突然嘶咧了一下,声音持久悠长。
于真意愣愣的,眼睛扫过天花板上明晃晃的白炽灯:“其、其实你只要把衣服下摆稍微拉上去一点就行了。”
陈觉非看见她脸上晕染着的薄红,逗弄心起:“我是好意思给你看的,那你好意思看吗?”
于真意和草履虫的区别就是她是人类形态。
这种幼稚的激将法对于真意来说可太管用了。
于真意把药膏外包装撕开,一改刚刚那副羞臊模样,雄赳赳气昂昂道:“躺着呀你。”
陈觉非趴在床上,于真意两膝跪在一边,正在研究该怎么贴。
陈觉非不耐烦地问:“你是在贴药膏还是在欣赏我的□□?”
于真意嘀咕:“我是根本看不出来哪里被撞到了啊。”
陈觉非说谎不打草稿:“要过一会儿才会肿起来。”
说着他反手抓着于真意的手往左侧腰上带:“就这。”
他侧着脸。
因为数年如一日的朝夕相处,于真意已经很久没有好好观察过陈觉非了。她看着他的侧脸,哦了声,任由他的手带着她触碰在腰间。
于真意有点走神,对着这张已经看了很多年的脸走神。
楼下大概是有陌生人经过,引起一阵狗吠。于真意从迷朦情绪中回过神来,突然说:“我感觉你今天有一点不开心。”
他们太熟悉彼此了,熟悉到可以轻而易举地感受到对方波动的情绪。
窗外月光融融,照在他的眉宇,高挺鼻梁,到薄唇。因为侧躺着,他的下颚弧度被拉扯,显得有些凌利。
“但是我想了想,今天没有发生什么让人不开心的事。”于真意说,“所以——”
她现在的声音很低很柔,是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安慰和问询。有那么一瞬间,陈觉非心里那阵异样又贪婪的情绪在作祟,在挣扎。
像是顽石堵在了喉咙里,压得人干涩。
于真意低下头,几乎是趴在他身边,和陈觉非靠着同一个枕头,面对面地看着他,手在他脑袋上拍了拍,眼里划过的认真意味颇浓:“所以虽然不知道在气什么,但还是希望你不要生气啦。”
陈觉非怔怔地看着她,最后把脸转了个向,埋进柔软的枕头里,闷闷地嗯了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