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北,虽然时间只是刚刚过酉时,可天却已经是黢黑。
风沙呼啸,鬼哭狼嚎。
应昌府,前元时称应昌路,因元时鲁王被封于此,又称之为鲁王城。
元大都被攻灭后,元顺帝退至上都,而后又被迫退至应昌府,就是在应昌府作为界限,后世开始称其为北元。
不过北元在应昌府也没待多久,同年五月,李文忠率军直袭北元朝廷所在地应昌路,攻入城中,北元朝廷被迫流浪,经过数十年的风沙洗礼,原本辉煌的应昌府已经彻底成为了废城一座。
毕竟这里太靠近大明诸位塞王了,北元人别说居住了,连放羊都不敢靠近。
而今夜之应昌府,却是极为热闹。
大批身着不同军服的骑兵分散在城中各处,加起来足有近万骑,这些人大致分作六股,各自相互警戒着。
城中昔日破旧的鲁王王府之内,满是灰尘的正殿,左右面对面的坐着六人,两中年,四青年。
毕竟除了燕王和晋王之外,宁王、谷王、代王、辽王,都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
“时下情形之险峻紧迫,想必诸位兄弟也都了解,为兄就不过多赘述。”
“对于二王兄的死,为兄心痛万分。”
“朱雄英这狂妄小儿,不念叔长之情,残害二王兄还不算,竟是还将其头颅悬挂午门示众,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只可惜我发兵太晚,又被庆王那小子拒在秦地之外,否则,否则二王兄怎么会遭如此下场。”
作为最长者,晋王朱棢自然是第一个发言。
提到秦王,朱棢眼眶通红,脸上满是兄弟情深的悲伤之态。
燕王、宁王等,皆是看了眼朱棢,心中冷笑。
暗道你确实心痛,但心痛的不是秦王死了,而是没死你手里。
至于发兵,你那是去救人?
你那是去砍人。
朱棢话语刚落,辽王朱植便是忿忿开口。
“诸位兄弟,我这个人向来性子急,说话从不拐弯抹角,既然朱雄英现在把我们逼入死路,那他也别想好过,只要能宰了朱雄英那小子,我怎么都行。”
“今日会盟,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你们要帮我灭了常茂!”
他现在已经属于是破罐子破摔了,击败高丽军之后,辽地近半兵权都被常茂握在了手里,他整天都得防着常茂哪天夜里把他头给砍了。
如果不干掉常茂,他连觉都睡不踏实。
当然,他说这话的时候主要目光是在宁王身上。
在他看来,能真正帮他干掉常茂的,也只有紧挨辽地的宁王朱权了。
眼角有颗长毛大痣,身材肥胖的代王朱桂,瞥了眼朱植没有说话,朱桂在封地里向来凶残荒淫,为非作歹,胸中并无大志,但却觉得自己很牛逼,一向是晋王死党,晋王说什么,他便听什么。
至于一旁连胡子都没有的清瘦谷王朱橞,他本就是六王中年龄最小,乃是朱元章第十九个儿子,目光时不时的放在燕王朱棣身上。
在原本历史中,朱老四发起靖难之后,朱橞就带着自己的护卫回到了应天,并且从建文帝手里弄了个守卫金川门的差事,最后结果也简单,朱橞直接把金川门当见面礼送给了朱老四。
不得不让人怀疑,这货压根就是故意的。
这一次会盟,朱橞也是打定了主意跟着朱老四混,所以他从一开始就在观察朱棣的脸色,包括他之前愿意送军粮入燕,实则也是为了讨好朱棣。
这一场六王会盟,看似六王,实则三王。
谷王从燕王,辽王从宁王,代王从晋王。
“诸位,且先听我一言。”
朱权眼中有着笑意。
“大家可还都记得,洪武十五年时,朱雄英患了痘疾,此乃当世之绝症,就连太医院都宣布了朱雄英的死讯,礼部已确认了发丧日期,彼时我年幼并不了解,但是三王兄和四王兄必定清楚。”
朱棢和朱棣相视一眼,皆是点头。
当时在封地的他们都收到过皇长孙薨逝的消息,刚准备遣使入京吊唁,又接到皇长孙安然无恙的圣旨,当时还奇怪了许久。
“死人,又如何能复活?”
“只有一种解释,实则真正的朱雄英早已死去,现在应天的那位,乃是妖孽所化。”
“妖孽当国,蛊惑圣上,蒙蔽太子,我等诸王奉天之名,起兵诛妖勤王,尊当今正统嫡长孙朱允炆为储君。”
一番话,说的其他人都是一愣一愣的。
好家伙,这核心理念一下就升华到妖魔鬼怪的层次了,无敌啊。
但心里也都明白,这番鬼话就是用来对外宣扬的,毕竟天下愚民甚多,大多都吃妖孽作祟这一套。
至于为什么要把朱允炆抬出来,那也正常。
按照礼法来论,如果真正的朱雄英没了,身为故太子妃次子的朱允熥和现任太子继妃的长子朱允炆,都有第一优先继承权。
而朱允熥向来亲近朱雄英,朱允炆,则是站在对立面。
这是向天下人表明态度,我等乃是奉天诛杀妖孽,绝非是要篡权夺位,而是要维系大明之正统。
燕王朱棣此时开口了。
“可有手段令万民信服?”
朱老四看向朱权,在朱权的回信中,宁王只是大致提了提他的意图,并没有仔细言明计划。
说当今太孙是妖孽所化,绝不是随便喊一两句口号就有用的。
“四王兄放心,此事小弟已经安排妥当,只要朱雄英登坛作法,此事必成,诸位静等应天消息便是。”
“当然,诸位可在各自封地造点动静,比如‘不详现世’之类。”
朱权自信笑道。
朱老四深看了朱权一眼,这个年岁不大的十七弟,可以说是年轻一批藩王中谋略最甚之人,若不然老朱也不可能对其钟爱有加,把他封入宁地,手握当世第一铁骑的朵颜三卫。
“既如此。”
“妖孽祸国,我等当共力戮之。”
朱棣一开口,谷王朱橞立马接道。
“没错,戮之!”
辽王朱植也是一拍桌子。
“说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