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洪衍武的解说,邢正义和赵振民全打起了精神。他们俩现在盯人的水平是大大提高,观察方式也变得自然了。尽管周围环境依然混乱,但他们已经能大概看准仨小崽在人堆儿里的小动作了。
小油头和三角眼却对此全无察觉。就在俩警察的视线中,他们俩一左一右夹在了一名青年两侧,接着俩人的手开始分别摸向青年上衣左右两边的口袋。
一看到贼下手,俩警察的后背立马儿都挺直了。
不过很可惜,小油头和三角眼的手倒是伸进去了,结果却没偷下来。这都因为那个青年忽然一下被挤出了人群,他们俩也就只能跟着退了出来。
再看那个青年,乐儿可大了。他左边上衣口袋已经被撕开了,豁了个大口子,可他自己还不知道,又没事人一样狠狠地扑回了人群。
小油头和三角眼站在人群外是满脸的无奈。这时,一边的黑脸凑了过去,带着一脸坏笑说着什么,大概在讥讽他们俩手艺太“潮”,这么好下的货都没弄下来。
此时,俩警察也几乎同时念叨起来。“哎呀,这都没下来货,手太潮。”
洪衍武对这种失手可早有预料,他见俩警察如此遗憾,就给他们细说起佛爷的区别。
“其实‘佛爷’也有级别,除了不入流的,按小、中、大、神分为四级。‘大佛爷’和‘神佛’全是独来独往的人物,参与团伙作案的都是手艺不行的。要说这伙儿贼里,也只有寸头算个‘小佛爷’。其他人的手艺还屁都不是呢。其实偷也不是那么简单的,同样这一把下去,要是碰上个穷主儿,可能只有三块两块,赶上运气好的,兴许能有十块二十块。所以手艺高的贼基本上找着“肥主儿”才下手,这样在同样风险的情况下,收成要好得多……”
邢正义听了啧啧称奇,“小偷也有这么多讲究?”
赵振民把眼珠一转,故意感叹了一句。“兄弟,对这些你可够熟的。门儿清啊你。”
洪衍武心里一紧。他对贼的了解,主要因为他也是个“吃佛供”的主儿。这要论起来,罪过比当“佛爷”都大,压根儿不能让俩警察知道。他赶紧打马虎眼,“这……我在茶淀时候,同屋儿有个‘大佛爷’,我是听他零敲碎打着说了不少。”
“可我怎么觉得你就像个‘佛爷’啊?你是什么级别的?给我老实交代。政府考虑考虑是不是宽大你。”
听这话洪衍武又是一激灵,可他见赵振民一脸不正经的嬉皮笑脸,这才明白,这小子是跟他开玩笑呢。
他马上反口抵赖。“别毁我,咱祖坟上可没长这根蒿子。我是他们克星,专门‘洗佛爷’的。”
赵振民步步紧逼。“你那更是不劳而获,人家辛辛苦苦‘下’的‘货’,最后让你给黑吃了。这可算剥削。”
这大帽子扣的,亏他想得出!
洪衍武的鼻子都快气歪了。“我那是受‘四人团伙’的毒害……你,你是警察么?怎么还替‘佛爷’说上话了?”
赵振民见洪衍武被挤兑成一脸苦相,差点没乐出声来。他正要乘胜追击,可邢正义不耐烦了,出言干预。“好了,振民,别打断他,让他接着说。”
洪衍武知道邢正义大概是听他说“佛爷”上瘾了。马上抓住机会敲锣边。“我说赵同志,咱们可都是来自五湖四海,是为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才走到一起来。你要是给我扣帽子搞迫害,我可不说了。”
赵振民见邢正义眉头都拧了。他自己也觉得臭贫滥逗太耽误正事,赶紧跟洪衍武妥协。“行了,您现在是爷。别拿糖(土语,引申为摆架子,装腔作势),赶紧接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