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偶尔还需要下车间监督一下,并没有完全杜绝“有毒作业”。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毕竟徐曼丽从进厂学徒开始就在印染车间,别的活儿她也不懂啊。
反正这件事,最后把红旗厂乐得屁颠屁颠的,徐曼丽挺知足,大哥挺满意,父母也对修房的事感到更安心了。那么你好我好大家好,洪衍武也就捏鼻子认了。
但是,另一个老铺“衍美楼”洪衍武可就无论如何也不肯轻易出租了,他要留下自用。
那是一个三栋小楼联成的小院儿,上下足有四百平米。
当初租用他的体育用品公司,一层是当柜台,二层除了留了北边做办公区。西楼和东楼都是库存仓库。空间不但特别实用,也没有什么消防隐患。
院门外就是大街,搬运东西方便。把院门一关,也没人能看见里面有什么。用作放大件儿的家什可是再合适不过了。
有了它,洪衍武也就有了条件,能办一件他长期惦记的事儿了——收硬木家具!
哪儿收去啊?
还是却信托行的委托商店。
要说这年头的信托商店还真是的好地方。不但宝物众多,有时候还分门别类给你整得挺专业。
至少像玄武区的菜市口东边就有这么一个信托行的门脸。里面百十平米,几乎全是老式家具。什么老桌子、老椅子、老柜子、老梳妆台。
这些东西,不是“破四旧”时候,主人主动低价处理转让的。就是被当时林立的各个“革命组织”,主动送到信托商店来换取“革命经费”的“被抄物资”。
此外,还有信托公司本身,长期从外埠采购,向机关团体挖潜,从华侨和使馆收购来的处理物品。
当然,在这些售卖的家具里面,一些写字台、大衣柜、双人床什么的也不是没有。
可是这样的“简约类”家具既符合当代人的审美,又节约空间,而且价格实惠,很快就能被顾客们买走。
相对而言,华美大气的老式家具占空间不说,因为大多是硬木的,价格也要高一些。
在当时号召“勤俭节约”的社会大环境下,自然也就被人们视为“华而不实的过时玩意”了。
这样的观点其实特别普遍,就连洪衍争这样有个好师傅的木匠,打心里讲,不也对古典家具不怎么重视么?
所以说,洪衍武来信托行的商店里买家具,那是太合适了。光挑硬木的买就行。那根本就不是捡漏啊,而是堂而皇之的大抄底啊。
就比如说来菜市口信托行买家具的这一天,他带着陈力泉进门的时候,就一个老头儿跟那儿盯着商店呢。
那老头头发半白。坐在那铺了灰布的靠背椅上,抽着自己卷的“大炮”,你不理他,他也不抬眼皮。
再加上那些家具都是胡乱堆放着的,落满了灰尘。一看那架势就知道这里是个冷衙门。
洪衍武转了两圈儿,指着一个两米多长的鸡翅木的供桌就开问了。
“大爷,这玩意多少钱?”
“六十五!”老头慢条斯理,连眼皮都没抬。
洪衍武两分钟后,又指向了一个看似黄花梨的踏床马扎。“这个呢?”
“八块五!”老头语气带上了点不耐烦。
洪衍武跟着跟两个酸枝木的灯挂椅对上了眼儿。“大爷,这一对椅子多少钱?”
老头不由自主看了他好几眼,最终用相当不满的语气回答。“一百一!”
可洪衍武就跟不懂人事似的,话音还没落,竟又指着一套被拆下来的架子床问上了。
“这是一整套吗?缺不缺东西,什么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