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及这个问题,洪衍武还能有什么反应?也只能打个哈哈先。
所幸陈力泉并没有在他为什么这么英明神武上深究,他下面还有一个似乎很难开口的问题呢。
“小武,其实吧……我还有个挺担心的事儿,不知该不该讲。”
洪衍武看出了陈力泉的踌躇,拿过他的酒杯,鼓励性地给他倒了一杯茅台。
“你可真逗,咱俩之间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吗?你看,这儿有烟有酒,咱俩还有时间,那不聊干嘛呀?说,想问什么你就直说!”
既如此,陈力泉也就不拘着了,拿过酒杯一饮而尽。
“其实吧,我就是不放心以后的事儿。你把花城那边全交给那几个小子,真就那么放心?买卖上的风险不论,路途中的风险不论,关键是人心的风险太大了。你是把话都点透了,可这些人哪个又是省油的灯啊?这么一大撒把,弄不好几个月过去就有人会忘了,你信不信?”
“所以我觉得这事儿有你镇着和没你镇着绝对不一样,你还真不能说放手就放手。可我想来想去,你又怎么顾得上啊?不说那头远在两千公里之外,鞭长莫及。就说京城这边,你铺开的摊子也忒大了。”
“像这次,咱离开这一趟就够不容易的了,兄弟们个个有意见,其他营生停了得有一半。回头真要是花城出点事儿,你就是能把事儿重新理顺了,那其他方面人心动荡,恐怕损失也小不了。”
“其实要我说心里话,咱们不挣这份钱也可以呀。现在的钱已经花不完了。你这么费心费力弄这个,有意义吗?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呀?这事儿真的那么重要吗?”
“我可没别的意思,不是质疑你的决定,主要是怕你预计的太乐观了……”
陈力泉的话当然不会让洪衍武生气,反倒让他心里温暖极了。
他马上给陈力泉和自己都斟满了酒,再次举起杯来。
“泉子,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啊。什么也不说了,咱哥儿俩都在酒里了。”
而直到干了这杯,他才嘴角微翘着给陈力泉做了解释。
“泉子,你听我跟你说啊,为什么这事儿非得办呢?因为咱们现在其他的生意全都是钻空子。不但见不得光,也只能做一时,绝对长远不了。真要是想把大家伙的以后日子都安排好了,只有干这个才是真正的出路。因为这条路不但合法,也符合社会发展趋势,前程远大的很。没准咱们的人就能混出个改革先锋,青年企业家来呢?”
“啊?企业家?”
不怪陈力泉会瞠目结舌,这词儿如今还太新,报纸上都不多见。
洪衍武也不纠结于此,又继续说了下去。
“至于你说的人心,我赞同你的看法。五个手指头还不一边长呢,就别说一帮坏人堆儿里挑出来的了。我充分放权,他们不可能没其他想法。可你别忘了,我也是根据人心制定的制度。”
“你看,他们在花城负责进货,不但所有账目都要记得一清二楚,运货的时候还得回京城给我报账。知道为什么要把他们分组dú • lì核算吗?就是为了他们相互能有个比较。”
说到这儿,洪衍武眼见陈力泉皱着眉张口欲言,就知道他要说什么。
“你是不是怕他们俩两组人私下达成什么协议?我告诉你,不会。知道我为什么把干旅馆的俩小子分插进两组吗?这就是掺沙子。还有,他们每组可是三个人。”
“你仔细想想看。这种搭档关系不是最有意思的吗?谁也不能确定另外两个人不会告密,而一旦真有人告密,如果告密者刻意隐藏,又无法确定是谁。所以即使是每个组内,也不可能真的达到彼此信任。那他们尽管‘将在外’,可除了办好差事,也别无他途。”
“最后你可别忘了,我还另外有两个眼线呢。阿花可是实在人,她既不会撒谎,我每月又汇给她工资,有什么事她能不告诉我?‘刺儿梅’受了我那么多好处,她也必定会跟我站在一头,谁拉也没用。对不对?你说人心要变,总不能所有人都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