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厂长却突然又兴奋起来,甚至是用快乐的语调来拒绝的。
“洪先生,这个不可能。因为现在我的厂子里的活,全部都是给德国法兰福克一家公司的。德国人给的工期非常紧,他们还经常来检查进度,刚才就是他们的代表看过以后刚刚走了。说实话,我们的订单已经排到了一个季度之后了。这一个月之内,更是安排得死死的。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你们要等不及,还是去别的厂看看吧。”
最关键的,还是曾厂长在说完这番话后,似乎得到了莫大的享受一样,长舒了一口气。
然后就靠在椅子上笑吟吟地望着洪衍武他们,似乎在等待着欣赏他们脸上露出失望的样子,自己告辞离去似的。
说实话,如要换做别人。
此刻多半已经如曾厂长所愿,负气走了。
要是脾气不好的人,甚至还可能在走之前,特意指正一下曾厂长把“法兰克福”说错的问题,让他难堪一下。
而事实上,“阿昌”和“大宝”也都面露丧气,感觉像吃了个苍蝇一样。
可偏偏洪衍武就是没有这么做,他反倒从曾厂长的身上发现了可乘之机。
因为像这种通过让别人失望来证实自己价值的奇怪心理,只能说明曾厂长已经压抑了太久。
他现在好不容易熬出了头,出现这种类似于小人得志的表现,虽然令人讨厌,但纯属自然。而且背后也往往隐藏着更多的不满足。
要知道,洪衍武因为前世的商业经历,在人性的把握上,掌握了比较黑暗的一条理论。
那就是一个人的内心如果有见不得光的地方,就是最大的弱点。
只要你抓住他这方面的把柄,他就听凭你指使了。
所以他非但不生气,反倒从包里拿出了两条外烟来要送给曾厂长,然后就提出想去车间看一下。
他的好气性让人十分意外,无论是“阿昌”、“大宝”,还是“曾厂长”都愣了一下。
但不出所料的是,“万宝路”、“希尔顿”的外国字儿确实晃了曾厂长的眼睛。
他顿时改了态度,嘴上说着“怎么好意思”,然后就站起身来。
比较客气地带着三人走出了厂长办公室,向楼下走去。
这正是洪衍武所期待的反应。
于是他更笃定了几分,就故意岔开了话题,有意地同曾厂长聊起了别的。
“曾厂长,你们厂里的效益还真不错嘛。”
“当然啦,主要靠做出口的订单。全镇只有我们一家嘛。”
“你们一直都在做出口的活儿吗?”
“是啊,有三年多了。”
“那你们一定都富得流油了?”
“还好啦,做一批活下来,外贸单位要扣留一些,商业合管会也要留一些,还有镇上的水费、电费、卫生费、管理费。再有交了税后,工人还要开支。工厂还要打掉一些折旧费用,剩下的也就马马虎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