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娘俩说不合适又要急眼。
洪衍武这女婿赶紧发挥平准作用了,冲着水清一个劲眨嘛眼。
故意说“还是攒点好,攒点踏实。”
水庚生也替水婶解释。
“你妈啊,这是穷怕了。”
如此一来,水清也只好闭嘴。
可她不说了,架不住家里还有别人说呀。
水澜一边咬着馒头一边说。
“可不就是穷怕了?好家伙,一买就是四匹白布,这除非赶明儿办丧事,孝子贤孙一人一匹才能打发……”。
水婶气得一摔筷子,骂二丫头不晓事,整个一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嘿,冷不防,水涟她还接着话音儿敲锣边儿。
竟然说,“真要按二姐说的倒也好,就怕到时候一人一匹都没人要,半尺黑布往胳膊上一勒,至多戴半天就扔了,那还得孝顺的。”
水婶是真真没法吃这饭了。
气得呼呼的,碗一推,进里屋躺着生闷气去了。
唯独晓影很有眼力见儿的拿着个馒头,“姥姥”、“姥姥”叫着,追了过去。
这种上赶着讨好,当然恰如其分地激发了老太太的委屈。
片刻,屋里就传出一声痛斥。
“我生你们几个的时候,就该一个个掐死你们。免得养出一窝子白眼狼!还不如我们晓影呢……”
如果说,这场fēng • bō到此为一站,也就好了。
家里拌几句嘴,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其实不算什么。
要照水婶想,布到用时方恨少。
早晚有一天,真派上用场的时候,这帮小崽子会明白她这个妈的神机妙算。
可谁成想,小道消息居然在这事上跑了偏,神机妙算也自然失了准儿。
12月1日,国家宣布的消息竟然是彻底取消布票,整个闹一个满拧啊。
好嘛,这下全院儿的老娘们都尴尬了。
她们也只能用“布又搁不坏,什么时候用,还跟新的一样”来自我安慰了。
尤其是水婶儿,她和别人不一样,老太太心重。
家里人虽然没再说上一句,可她又急又臊又心疼钱,还是病了。
发烧,嘴上起大燎炮。
洪衍武赶紧请寿敬方来看,果不其然得了仨字,闹心火。
所以啊,一边是吃药,一边是还得想辙消了老太太的心病。
要说还是洪衍武有辙,不光水婶儿的布,连院儿里其他人的布他也给解决了。
办法很简单,就是拿这些布来做摊位的围布,上面再用美术字印上“文明经商、礼貌服务”。
然后以一户三十元的价钱,摊派给他手底下的个体户们。
想想看,西单夜市、王府井夜市加上秀水街,林林总总也一百多个摊儿呢。
就这点布,那还不够呢,自然是小菜一碟。
最绝的是,当洪衍武把钱拿给大家伙儿的时候,居然还赚了一倍呢。
这下才算是真让院儿里的老太太们都消停了,那是人人称颂啊。
水婶就更不用说了,心病一没了,火也消了,也知道饿了。
没想到洪衍武就连这个也早想到了,特意给丈母娘带回来了藕粉。
这时就赶紧让水清调了,一勺勺喂给水婶喝。
不用问,这也是弥补母女情感龃龉的好办法。
水清看着母亲进食的样子,她立刻觉得这些年,给予母亲的太少太少,作为家里的长女,她实在是不够格。
她责备自己的粗心,责备自己对母亲的关切太晚,她的鼻子忍不住一阵阵发酸。
而水婶喝着藕粉,心里同样也有着对洪衍武的感激,很庆幸这个姑爷成了自己家里人。
于是破天荒的说了一句。
“要说小武这人不坏啊,看来打小看老这话也不全对。这事儿还多亏有他,要不过这坎儿,还不得要我半条命去啊……”
只是跟着想起了一件事,又不免一激灵。
“可是清儿哎,我就是觉着吧,咱卖人家这些布……是不是有点贵啊?你看三十一个摊儿,可实际上十块钱的布满够用了。要人家这么多钱合法吗?人家能乐意吗?要不……要不给人家退了去?现在外面正抓人呢,可别因为这事,人家一举报。咱再惹出什么‘投机倒把’的罪名来……”
水清听了这话,却不由一笑。
“妈,您就放心吧。我早问过他了,也说卖人家太贵,人家能乐意吗?可小武说,最近抢购风,那些个体户也都跟着赚着钱了。有多少货卖多少货,这十几天赚出了仨月的钱。这点钱不算什么。何况印出来效果也不错,还得着工商所的表扬了。”
水婶这才真正的安心。
“哦,那就好,那就好……嘿,这小子的精明和细致,没几个人及得上的。你要真能跟着他过一辈子,那大概是吃不着亏了。”
水清却为这话不乐意了,挑眼了。
“妈呀,您这是什么话,我们怎么就不能一辈子?”
水婶有点尴尬。
“嗨,我不就那么一说嘛。还是那句话。你大,他小,总得有你们自己的孩子才是正科啊。”
“瞧您,怎么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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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