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嫌你烦。”张晨星说:“我甚至有点开心。”
“?”程予秋看着她:“有点开心你倒是笑啊?”
“没到笑的程度。”
“……”
民宿真挺好,干干净净,推开窗就是小桥流水。就连程予秋,挑了半天,也只挑出了床太小的毛病。
晚上都忙完,只剩他们两个人的时候,梁暮问张晨星:“你嫌不嫌我妈吵?”
“不嫌。”
“我让他们回去吧?”
“不用。”张晨星拿起笔和纸坐到梁暮身边:“咱们俩列一个过年待办事项。”
“为什么?不是说听她的?”
“不能听她的。”张晨星说:“咱们得过好,她才能放心。”
“哦。”
张晨星依着儿时过年的印象,在纸上写下古城人过年的习俗以及要备的东西。怕自己记错了,还给马爷爷打电话求证。
她是第一次张罗过年。
也是这么多年来,第一个算是年的年。
妈妈走后她没过过年。外面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的时候她一个人在房间门蒙头大睡。任谁叫门都不开。
周茉一趟一趟翻墙进来看,又翻出去报信。
这么久违的“年”的感觉有点陌生,也令张晨星感到紧张。马奶奶在电话里安慰她:“没事的晨星,过年很好玩的。”
“南风叔叔那天说接你们去广州过年,什么时候呢?”
马奶奶想了想说:“别管我们了,好好跟你公婆过年。他们第一次来。”
张晨星知道了,马南风又晃点老人了。他应该是有什么苦衷,不得已再牺牲一次老人。梁暮在一边听到几句,就拿过电话:“奶奶,你和马爷爷的家今天我们几个帮您收拾出来,过年回家过。我像上次一样跟养老院申请。”
“别了,你们辛苦了一年…”
“不辛苦。别见外。你们不回来张晨星也不会放心,她不放心,我们这年就没法过好。”梁暮把利害关系讲给老人听,放下电话就去了马爷爷家。
老人去养老院前把钥匙留给他们,他们偶尔回去打扫。但因为久未居住,此时角落结了蜘蛛网,手电照上去丝丝缕缕一片落败。
梁暮找了一把长扫帚,站在椅子上扫屋角的灰。
张晨星进来看到梁暮头巾遮住口鼻,正在辛苦劳作。梁暮最近很忙,有时早上六点就要出门,赶第一班车去上海,回来后又要在工作室忙碌。有一天晚上睡觉他翻了个身,念叨一句“疼”。张晨星问他哪里疼,梦里的他含糊道“脚疼”。那天他往返于两个城市,参加了两场发布会,又走了很多路,进门的时候是半夜两点。
张晨星当然知道梁暮不是超人,也会辛苦,但他不说,她就不问。只是下一天早早起床,赶在他出门前为他煮一份热粥,再烧上水,然后叫他起床帮他刮胡子。能分担的就默默分担,她的心疼说不出来,但都在行动里。
尽管他这么辛苦,却还是因为要接老人回来过年,片刻不耽误过来打扫。
“梁暮。”
“嗯?”
“你下来。我们明天请两个阿姨来打扫。”这是张晨星第一次主动要求请阿姨,因为梁暮不会让她干,而梁暮太辛苦了。
“你怕我累啊?”梁暮笑着问她:“是吗?”
“是。我怕你累病了,这个年又过不好。”
张晨星想过一个好年。她已经对此有了憧憬,如果梁暮累病了她会难过。
“你下来。”张晨星拉着梁暮裤脚,让他下梯子。
梁暮看出她的想法,眯着眼笑了:“会过好的张晨星。这个年过不好的唯一原因大概就是因为程予秋女士除夕晚上会因为醉酒闹得鸡犬不宁,然后梁晓光先生离家出走。”
“你们家,这么过年?”
“差不多吧。”梁暮撇撇嘴:“程予秋女士不能喝酒,喝多了能把屋顶掀了。”
张晨星呵呵笑了一声。
梁暮看傻了,捏住她脸:“你再笑一个,快。”
张晨星被梁暮感染,竟真的又笑了声。
笑声轻轻的、温柔的,让人着迷的。
除夕那天,周茉父母去乡下,她不想去接受审判,找了个借口就钻进书店不出去,准备在张晨星家混过这个年。
马爷爷、马奶奶被接了回来,正坐在自己房间门晒太阳。梁晓光、程予秋也在他们房间门,跟他们学古城话。
这是八年来,过年这天,家里人最多的一次。也是张晨星过的唯一一个可以称得上年的年。
她一早就起来,跟梁暮一起在马爷爷家里里外外忙活。之前程予秋坚持要备年货,所以他们两天之内买的东西几乎能堆满一间门屋子。张晨星有点发愁:“吃不完会浪费的。”
“我给你出个主意,那扇排骨给面馆送去;那两条鱼,给阿来拎去;罗罗他们几个今年留在城里加班,我给他们拎去一部分。剩下的,咱们自己消化。”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