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粉没被扔掉,这事本来就足够意外。
而现在,它非但没被扔掉,反而还被摆放在了阳光最好的位置上。
赵愠快速走过去。
离得足够近后,赵愠又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一会儿,确认是小粉没错。
之前那些含苞待放的花苞都没了踪迹,但断掉的地方并没留下指甲印。那些地方被人细致修剪过,去掉了残破的花梗,却又留下了花梗下方的生长点。
花土也是湿润的,看起来早上刚刚浇过。
甚至花土上还散落了些金黄色的小圆球,赵愠扭头,在茶几上找到了缓释肥的盒子。
盯着小粉绿油油的枝叶又看了好久,赵愠叹口气:“把我一个人扔医院里,又精心照顾小粉?齐烬啊齐烬,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沉默着又看了会儿了小粉,赵愠拨通齐烬电话。
电话比预计接通得还要快。电话接通后,还没等赵愠说什么,齐烬清冷的声音就传过来:“你可以继续住。”
赵愠愣了愣。
“不用在意李桥舟。”齐烬又说。
赵愠还是没说话。
“他出国了。”说完这句话,齐烬没再开口。沉默延续了几十秒,齐烬率先挂断电话。
嘟嘟嘟的忙音里,赵愠忍不住勾起嘴角。片刻后,赵愠忍不住笑出了声。笑了一会儿,他用指尖戳戳小粉嫩绿色的新芽,转身进了厨房。
昨晚吐得太厉害,上午又没什么食欲,赵愠一直忙活到这会儿,胃里早就空了。好在冰箱里还有之前买的菜。赵愠拿了两颗鸡蛋,又摸出个番茄。
现做米饭太慢,赵愠打算对付碗番茄鸡蛋面,可他找了好半天,橱柜里只有把意面。
“意面就意面吧。”赵愠煮好意面,又炒了番茄鸡蛋浇上去。端着中西合璧的番茄面,赵愠再次坐回桌边。
上次坐在这里,吃的还是番茄鸡蛋盖浇,赵愠记得当时盐放多了,鸡蛋很咸,而番茄又酸得难以下咽。
可能是放了两三天,番茄放熟了些,这次番茄口感不错,鸡蛋也没再咸。
吃完饭,赵愠窝进沙发,又看了会儿孔海明的新闻。
孔海明作为孔家一把手,孔氏总裁,就这么莫名其妙去世了。甚至连他的死法,都透着稀奇。
正式报道上只写了句因故,小道消息五花八门,有说吃零食呛死的,有说吃酥饼噎死的,甚至有说他在背地里玩得太大,年纪大了身体受不住,这才乐极生悲见了阎王。
不过无论他怎么死的,总归是死了。而随着他的去世,孔家陷入动荡。
接到王啸电话的时候,赵愠忍不住感慨:“树倒猢狲散。”
“可不是?”王啸也跟着唏嘘,“现在股东反水,供应商跑路,孔夫人忙着和小三小四小五的争家产,根本不管公司,我看过两天的拍地啊,他们恐怕都没人能去了。”
“又有新地要拍?”赵愠第一反应,就是那片待拍的海滩。
皎洁的月光、波光粼粼的海面、泛旧的木平台、齐烬拽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以及自己那句“你会不会打我”。
轻轻摸了摸手腕,赵愠眼底染上笑意。
“赵总?赵总?”电话里,王啸的声音由低到高。
赵愠回神:“什么?”
“过几天拍地,咱们还竞拍吗?”王啸问,“之前那块地低价挺高的。”
之前和周家抢拍的那块地,到手价确实不低,虽然不至于对公司运转造成压力,但近期的确不适宜拿地。不过如果那块海滩真要拍的话,赵愠想了想,没给准话:“先把资料发我。”
收到资料后,赵愠大致翻了几眼,并没有海滩。甚至这批次放出来的地,位置都不算太好。唯一一块好点的,是编号08的地块。
08地块也是斜靠在地铁口旁,赵愠同样也找人测过。得出的结论,依旧是地铁口有接近百分之五十的几率。
可说不上来为什么,赵愠就认定了这个地铁口不会移。
你走个过场,不用举牌。
给王啸发了消息,赵愠又看了会儿新闻,迷迷糊糊睡过去。
依旧是踩着棉花糖奔跑的梦。
梦里,红色、黄色、粉色的棉花糖一团团聚在一起,好像漂浮着的云朵。赵愠踩着云朵上,拼命朝前跑着。
不能停下,哪怕脚下是彩虹色的甜蜜,不能停下,哪怕周围看不见任何荆棘。
冥冥中,赵愠甚至说不清为什么,他只知道必须快走、必须快离开、离开这些看似甜蜜的东西...不然...不然...赵愠刚想到这里,脚下一空。
他低头,彩虹色的棉花糖不知道什么时候散开了,而棉花糖下面,全是浸了血的刀刃。
猛地从梦里惊醒,赵愠重重喘了几口气,才发现衣服已经被冷汗打湿。
顺手扒掉T恤,身上发冷的症状没有消失。
赵愠冲了个澡,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是又开始发烧了?他有心摸摸额头测试一下。不过手和额头一个温度,赵愠摸来摸去也没摸明白。
摸不出来,就只能靠工具。赵愠在客厅里翻了翻,没找到体温计。看看时间,他给齐烬发了条微信。
不麻烦的话,回来的时候能帮我带个体温计吗?
齐烬没回。
赵愠也没抱太大希望。他猛灌了两杯热水,又裹着被子看了会儿电视。看着看着电视,赵愠渐渐有了睡意。
梦里,依旧是满眼的棉花糖。
只是这次,这些棉花糖渐渐开始透明,形状也从云朵形,变成了一个个人的模样。盯着那些熟悉又陌生的脸庞,赵愠脑子里啪的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碎了。
强忍着不适,赵愠睁开眼。
天旋地转。
可能只是过了几秒钟,也可能是静静躺了十几分钟,赵愠爬起来,捂着嘴冲去了卫生间。
被齐烬从马桶拉起来的时候,赵愠只觉得胃都不是自己的了。
他撑着洗手台漱了口,又胡乱抹两把脸。
“你又怎么了?”齐烬问。
“是啊,我也想知道我又怎么了。”赵愠看着镜子里自己惨白的脸色,重重叹了口气。
在赵愠印象里,自己身体向来不错,像这种又晕又吐的情况,头27年里就没遇上过。
谁知道这连着吐了两天,还次次都被齐烬撞见。
甚至撞见不算,还被看见这么个狼狈样?联想昨天路边吐得满身,又想到今天被从马桶上揪起来,赵愠脸色越发难看。
好在齐烬并没多说什么。
把赵愠扶回沙发,齐烬给他倒了半杯温水,又递过来个体温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