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海九洲十八岛,乾坤山河万万里。这如画天地在久远之前亦遭过劫难。如今的山河湖海、四时之景,是以血染的战斗护下的。
现在这场诸多规则碎片进入的动荡算不得劫难,它们甚至伤不了乾坤。
但它们当中有存此念者。
双文律握着他的剑,在人间又漫步了一圈后,心神有动,停在一处酒家歇脚。
这是左近很有名的一处酒家,他们家最有名的是自酿的四时酒。
四时酒材不同,用水也不同。春采露,夏收雨,秋汲泉,冬集雪;花酿、果酿、粮酿、药酿。
独饮时只算得普通的美酒,但若能得酒家秘传的手法比例将它们勾兑到一起,则成了难得的佳酿——四时酒,一口饮尽四时之味。
有好酒之徒自己尝试勾兑,但没有酒家秘传的方法,四种不搭边的酒勾兑到一起反而成了稀奇古怪的味道。
不止如此,因年年四时皆不同,每年酿出的四种酒也都不同,有时其味相异太大,就连酒家也没法调和。因此,四种酒是年年都有,但能调和的四时酒却十分稀少。
双文律坐进酒家的时候,也问了一句:“酒家,四时酒还有没有?”
酒家是一个头发包起来的妇人,脸上愁纹笑纹各堆一半,道:“四时酒没有了,但单独的酒都还有。”
双文律不难为她,笑道:“那就算了吧。”
他随意点了两样,挑了个空位坐下。
他配着剑,一身衣饰也与诸人不同,但这满堂的客人里,连同跟他讲完话的酒家都没觉出特别来。
酒家忙忙碌碌,堂内客人说说笑笑,没过多久,又进来一个客人。
白肖踏进门槛,扫了一眼店里。大堂里坐着几桌客人,一桌在柜台附近,看着像是熟客,一桌聚着几个人闲谈,角落里还有一个白衣墨袍的剑客独坐了一桌。白肖目光平平滑了过去,他没感觉到什么值得注意的。
他挑了个空桌坐下,点了最好的酒菜。
白肖现在心里很烦闷。
遂州已经乱了。在这样的乱象当中,想要靠着隐秘来掌控、利用他人得到血锈刀,实在是困难。他折腾了许久,未见多少成效,今日路过这有名的酒家,便进来散散心。
他也点了有名的四时酒,卢掌柜同样称已经没有了。白肖皱着眉往柜台里看了一眼,道:“当真没有了?”
酒家摇头道:“没有了。”
白肖没再说话,点了别的东西。
在他等待的过程中,柜台附近的熟客和老板攀谈起来:“掌柜啊,你们家姑娘病还没好呐?”
卢掌柜脸色一僵,叹道:“是啊。”
熟客道:“我堂兄认识仁德堂的大夫,他们那儿有位老周大夫,医术很好,我帮你联系一下吧。”
卢掌柜忙道:“不用不用,仁德堂我找过了,谢谢你。”
“找过了也没看好吗?唉。”熟客摇摇头,“你们家姑娘这病……还是要尽早治啊。我听说,孙家那边儿有退亲的意思了。”
卢掌柜脸色黯淡:“已经又找人了。她这病,就是麻烦。”她叹了口气,又聊了两句,转头进后厨看菜去了。
堂里的客人们低声闲聊起来。
卢家和孙家媒婆牵线定下了亲事,原本是一桩美事,去年两家就该办婚礼了。结果临到事前,卢家姑娘却生了病,不得已匆匆取消了婚礼,等病好了再另选良辰吉日。可谁承想,卢家姑娘一病病了一年多,两家亲事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孙家想要退亲也不是不能理解。他们当时相看这姑娘还是好好的,人都有个头疼脑热的,不巧病了也能理解。可是这都病了一年多,再问就一直只说病着病着。卢
家倒是一直在找人,但孙家帮忙联系大夫时卢家的态度就古古怪怪的,这事搁谁身上谁不犯嘀咕?
店里客人的东西都上齐全了,又过了一阵,一个长须的中年文士走进来,卢掌柜热情地迎上去:“您就是吴先生吧?”
吴先生捋了捋胡须,道:“是我。”
卢掌柜喜道:“可算把您盼来了!”
他上了一桌好酒好菜,又从柜台后面搬出一小坛酒来,给吴先生倒上:“您请,您请!这就是我们家最有名的四时酒。这几年老天不赏脸,一直没有调得出四时酒来,这坛还是五年前存下的,最后一坛了。”
吴先生笑呵呵捋须看着酒坛,很满意的样子,还未及开口,先听旁边桌传来酒杯重重顿在桌面上的声音。
白肖转头道:“掌柜,我之前问你不是说没有四时酒了吗?”
卢掌柜脸色不太好看,撑着笑脸解释道:“客人,外卖的四时酒确实没有了,这一小坛是我们自留的。”
“你们自留的,怎么倒给他喝了?”白肖不依不饶。
“这是我们请的客人。您要是想喝四时酒,等我再酿出来的。现在就这一小坛,不能卖!”卢掌柜急着招待吴先生,敷衍道。
旁边的熟客也帮腔道:“哎呀,卢掌柜家女儿病了,人家请大夫来看病,一片慈心,这是给大夫的,就算了吧。”
白肖眼神轻蔑地落在吴先生身上:“就这一小坛,何苦糟蹋东西,请一个骗子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