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偶有几人搀扶着行在道上,也皆是一副衣衫褴褛,病怏怏的之状。他们每人捧着个破碗在手上,正缓慢的朝城东的一个大宅子里走去。
沈夜澜用灵力探了探那里,发现那里果然有一个仙缘极盛之人后,立马回头看了看花无眠,和他换了个眼神。
花无眠朝他笑笑,一句话未言。
但二人都心知肚明,这场瘟疫的来源,应当是后者了。
在灵兽落下城中前,沈夜澜就着看向花无眠的姿势朝他提醒道:“你肉/体/凡/胎一个,下去之时一定要记得要做好防范,切勿染了瘟疫。”
花无眠笑着朝他那点了点头:“好啊!”
随即,沈夜澜对神秘人轻点了点头,二人一并从灵兽上一跃而下,落入了城中。
城中突然出现两个纤尘不染的人,旁边的人都被吓了一跳,待反应过来后,便纷纷围了上来,满眼激动的看向了他们。
许是有人看到他们是从天上跳下来的,立马就有人带头跪了下来,朝他磕着头:
“你们是上天派下来的神仙吗?来拯救我们的吗?”
其他人听言,也跟着跪了下来,纷纷出声道:
“神仙,你们救救我们吧!”
“瘟疫横行,你们再不救我们,我们就活不下去了。”
“老天爷终于开眼了,派了神仙下凡来救我们了……”
……
一时间,嘈杂四起,有些人看起来年纪比沈夜澜大多了,却还在给他磕头。
沈夜澜过意不去,忙将人扶起,“老人家,快快请起。”
那老人家顺着他的手缓缓起身,老泪纵横道:“我们这瘟疫已横行有数月,老天爷可算开了眼,派你来拯救我们,救苦救难的神仙,你帮帮我们吧!”
他说着说着又要跪去,惊得沈夜澜立马伸出双手将人扶起,皱眉道:“我不是天上的神仙,我是天衍宗的长老,特来此处相助于你们。”
那些人已然被疫病折磨了太久,已经顾不上眼前人到底是神还是人,只要能救他们的,对他们来说都是神。
听他此言,一个个老泪纵横,眼中出现了许久不见得希翼之光。
沈夜澜朝他们一一看去,最后把目光放在一个精神气儿看起来还不错的小姑娘身上,朝她伸出手。
小姑娘愣了愣,只觉天上下凡的谪仙朝她伸出了手,脸红了红,却是无力想太多,将手搭上了那人的手。
“道、道长……”她呼吸有急促,小心的对上了眼前人的眼。
沈夜澜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温和一点,然后朝那姑娘道:“我看你们都往城东的那个宅子里走,能带我去见见里面那个人吗?”
姑娘愣愣的看着他,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待从地上站起之后,她便很有自觉的收回了自己的手,甚至想要用自己的衣服帮沈夜澜擦一擦手,但看到自己污秽不堪的衣服后,她又止了动作,红着脸低下了头去,小声道:“我这就带道长过去。”
沈夜澜郑重的点了点头,跟在了她的身后。
这个小姑娘名叫何嫣然,是今天才染上病的,因此还没有病得那么严重,走起路来也不像别人那般脚下虚浮。
她一边带着路,一边给沈夜澜介绍着那处大宅里的那个人,“那位姑娘叫阮灵,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说到这,沈夜澜看到了何嫣然脸上露出了崇拜之色。
何嫣然继续道:“您不知道,在鼠疫爆发的时候,就连国主都放弃了我们,弃城而逃,只有阮姑娘留在了这里,照顾我们这些病患,不离不弃,整整一个月了。”她面颊微微泛红,唇角的笑意荡漾开来,“虽然每一天都还是会有不少人死去,但是我们都相信她,相信他总有一日能够研制出对抗此症的药来,对于我们来说,他就是降临于世的天神。”
沈夜澜默默的听着,一句话都没有说。
何嫣然很小心的走在前面带着路,即便是在说话的时候都不敢回头看一下沈夜澜,一直到来到大宅处,才回头看向沈夜澜,朝他做了个请的姿势,“阮姑娘就在里面,道长您进去吧!”
沈夜澜朝他点了点头,“有劳何姑娘了。”
何嫣然朝他浅浅一笑,又鞠了个躬后,折返了回去。
沈夜澜看了一眼那深宅,偏头对神秘人道:“你去四周转转看看情况,我进去瞧瞧。”
神秘人瞧瞧花无眠又瞧瞧沈夜澜,最后笑笑朝沈夜澜道:“那你自己小心一点。”然后离去了。
沈夜澜看向花无眠。
花无眠走上前与他五指相扣,“本座可不走。”
沈夜澜叹气,“没让你走。”
花无眠笑笑,拉着他一起入了宅子。
宅内院中齐放着一排排担架,担架上都是病患,他们或掩嘴轻咳,或躺在担架上哀嚎,或在担架上打滚的,看得沈夜澜一阵阵心惊。
前世今生,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人间疾苦,就算是之前的仙魔大战,那一刀下去,人也是灰飞烟灭的,也不会像如今这般惨状。
他有些不忍的收回目光,立马一双温热的大手遮住了他的眼,花无眠柔和的声音自他耳边响起。
“别看。”
沈夜澜将他的手拿下来,抬头看了看他,面上无半分表情,“没事。”
“本座知道你无事,本座不想让你看。”花无眠笑看向他,看着他那故作镇定的模样,就想要亲一亲他的面颊。
然而……其实此刻,实在不宜做着这种事情,他便也忍住了。
沈夜澜握紧了他的手,直接越过这些人,来到大堂间。
立马一个雪白的身影映入他眼帘。
那是一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姑娘,她脸上被一层白纱蒙着面,看不清面容,一头过长的青丝只用一根白色发带束起,看起来简单又不是优雅。
此刻,那姑娘正站在一堆刚从山上采下来的药草前,拿着一根青色的药草轻嗅着。
这个姑娘给沈夜澜的第一反应就是,她就是阮灵。
沈夜澜眸色微柔,缓缓的走上前去,“你是阮姑娘吗?”
那姑娘抬头,目光匆匆的扫了他一眼,随即皱了眉头,严肃道:“你是何人?不是说了,让你们每一个人都要带面纱吗?怎么不听?”说完,她急忙放下了手中草药,在身后一阵翻找。
沈夜澜微微有些尴尬,正要叫住他的时候,一旁的花无眠开了口。
花无眠道:“姑娘不用翻找了,你放心,我们乃修仙之人,不怕这瘟疫病痛之症……”
可是他一句话未说完,阮灵就已经找了两个白色面纱递给了他们,且一本正经道:“我管你是修仙还是炼道之人,入了我的地盘,就要听我的规矩,不要等一下又病倒了,我可再腾不出人手来照顾你们两个。”
花无眠和沈夜澜听得面面相觑,最后迫于无奈,也只好听阮灵的话,带上了面纱。
阮灵似乎并没有想要理他们的意思,待他们带好面纱之后,她又回到了药草旁,继续分别着那些药草。
沈夜澜站在旁边犹豫了一下,缓缓开口道:“阮姑娘,我们是从天衍宗下来的弟子,历练时途经此地,见此地瘟疫横行,特来此相助于你。”
终于,阮灵拿正眼瞧了他们一眼,挑了挑眉,“就你们两个?”
花无眠笑道:“就我们两个。”
阮灵有些怀疑的看向他们,“我看你们穿着不凡,细皮嫩肉的,应该是贵富人家出来的公子吧?来此处帮我?你们受得了这个苦吗?”
并不是他对富家子弟有什么偏见,实在是近来这段时间看清了人情冷暖,什么王公贵族?什么富甲商贩?大难临头的时候还不是弃城而逃,完全不顾这些百姓的死活?
至于他们说的什么天衍宗,她更是听都没听说过。而那个什么修真人士,他虽然没有见过,但也知晓,那都是生活在灵山神谷里面的高人,又怎会理他们人间小门小户的人间疾苦?
她是完全不相信眼前二人说的话的。
沈夜澜微微蹙眉,他向来是能动手就不会动嘴的,干脆直接走到了阮灵熬药的药炉前,一把掀开了药罐的盖子,将自己的一丝纯灵注入了药中。
阮灵见状,急忙大喝:“你在干什么?莫要动我的药!”
沈夜澜置之不理,将那灌药拿起。
花无眠立马示意,找了个碗过来,放到了沈夜澜手边。
阮灵大惊,忙要去制止,“那个药还没有熬好,你莫要动它。”
但还没有靠近沈夜澜时,花无眠便制止了她。
花无眠勾唇道:“我们两个行不行,也只有试过才知道,姑娘你什么都不让我们做,又怎会知道,我们不行?”
他本就生的好看,此刻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中盛满笑意的模样,更是能让任何一个姑娘为他倾倒。
阮灵自然也一样。
阮灵被他的笑意晃了神,好一会才反应了过来,继续怒视着沈夜澜,“你要干什么?”
沈夜澜淡淡的朝她扫了一眼,继续我行我素,端着那碗药走近了离他最近的那个病人。
那是一个只有八岁的幼童,幼童此刻已是神志不清,许是十分痛苦,此刻正蜷缩着身体在地上抽搐着,眼看就要不行了的样子。
沈夜澜端着药完全不顾孩子身上的脏乱,将人扶起,冷冷道:“行与不行,试试便知。”
阮灵紧张的看向沈夜澜将药喂入那孩子口中,悬着的心砰砰直跳。
沈夜澜给孩子喂好了药后,又在手中结了灵,轻点上了孩子的额头,将他体内的病气驱散,好一会儿才停了下来。
抽搐的孩子也总算安静了下来,惨白着小脸躺在担架上一动不动。
这会儿,花无眠总算让开了挡住阮灵的道。
阮灵愣愣的朝他看了一眼,有一些不敢往前走去。
她怕,怕走上前去触到的是小男孩冰冷的尸体。虽然这几天她每天都能看到许多尸体被抬出去,但……这个孩子他才八岁呀!
花无眠知她心中所想,轻推了一把她的背,“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