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上天似乎也感染到了幼童的心情一般,下起了瓢盆大雨。
“下雨了。”花无眠开口间门,便已为雨中二人设了结界,将雨滴隔绝在结界之外,“我们先找个地方躲雨吧!”
“嗯。”沈夜澜轻应一声,看了看四周,踏风而起。
二人最终找了个老庙作为安身之处,将幼童放在一旁的稻草堆里,沈夜澜寻了些干柴,生了一堆小火。
幼童在他怀里的时候已经停止了哭泣,此刻更是安静的如同一个婴儿般蜷缩在一团稻草堆里。
沈夜澜伸手摸了摸对方的头,然后再摸了摸自己的,见他没发烧,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花无眠见状,饶有兴致道:“沈夜澜,本座以前竟从来不知,原来你是会照顾小孩的?”
沈夜澜微微勾了唇角,“以前表妹经常会来我家,无人照料之时,都是我在照料。”就是他家表妹并不是那么好哄就是了,但照顾孩子的最基本步骤,他还是懂一点的。
见幼童蜷缩在草堆里面也不吭声,沈夜澜想他应该是刚刚被吓到了,所以刚放下警惕,累了就睡着了吧。
只是经过那群人刚刚那么一顿折腾,又哭了这么一阵子,幼童的衣服实在是有些脏乱不堪。
想了想,他还是朝幼童伸出了手。
花无眠略微不满,用左手抓住了沈夜澜的右手,像是有些郁闷一般,闷闷道:“本座来。”
沈夜澜:“……”
沈夜澜知他大概又是在吃自己的醋了,也不勉强,收回了自己的手,主动退入了神识海中,方道:“那你来吧!”
花无眠一出来后,便朝幼童挑了挑眉,随后将人抱了起来,伸手脱去了幼童的衣服,随手就给扔了。
立马,幼童背上的一条青紫色的伤痕出现在二人眼前。
那道青紫色伤痕,从肩胛骨一直延伸到后背,很长,亦是很宽,显是刚刚被那群盗匪所伤的。
沈夜澜不由得倒吸口凉气,喃喃开口:“花无眠……”
花无眠用左手拍了拍右手的手背,轻轻道:“无碍。”
随即,他便从囊中拿出一些膏药给幼童均匀的涂抹在伤口上,临了,又喂了一枚丹药给他。
沈夜澜看着他这一气呵成的动作,顿了顿,也从自己的囊中拿出一颗丹药出来,交给了花无眠,“连同这个一起,也给他喂下去吧!”
“好。”花无眠知道这是什么药,便也没多问,直接给幼童喂了下去,之后又拿出干净的衣服给他换上。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才将幼童又重新安置于火堆旁。
看着熟睡的幼童,沈夜澜有那么一刹是真的感觉到了那久违的熟悉感。
他这才真正的确信,眼前的幼童,就是花无眠那缕残魂的转世。
在花无眠的陪伴下,沈夜澜很快就进入了梦乡中。
第二日一大清早,沈夜澜醒来的时候那幼童还在睡。
静默片刻,他走过去推了推了孩子,却见那孩子揉揉睡眼朦胧的眼醒来,连眼前人都不看清,就轻轻的唤了一句,“娘……”
沈夜澜推他的手一顿,缓缓的收回了手去。
幼童渐渐回过神来,待看清了眼前人之后,眼中不可避免的闪过一丝失落,随即道:“仙尊好。”
昨夜,他们简单的自我介绍了一下,沈夜澜本意是让他叫自己的名字的,奈何这孩子十分执拗,无论如何都不肯,执意要喊他仙尊。
无奈之下,他也只能顺口答应。
沈夜澜朝他点点头,从囊中拿了一些糕点出来递给他,“用点……”
幼童直巴巴的看着他,有些焦急的打断了他的话语,道:“仙尊!”
“嗯?”沈夜澜略微不解的看着他。
幼童有些不好意思,却又一脸渴求,“昨天真的很谢谢仙尊能出手相救,但是……”忽又皱了眉头,十分纠结的看着他,“我既然已经答应和仙尊走,那我定然不会食言,但是在和仙尊走之前,现在能不能答应我?让我先回家一趟?”
提到回家,沈夜澜就想起昨日花无眠的话。
无论他回不回,他家都有灭门之灾。
那若是这个时候要让他回去的话,他看到的岂不就是……
沈夜澜不敢再想,他可以对这世间门的任何人狠心,可以对这世间门任何人的苦难视而不见,可唯独不能对小花无眠的遭遇视若无睹。
想了想,沈夜澜拒绝道:“不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昨日答应我的话,今日便要反悔,实乃非君子所为。”
幼童一听立马急了眼,“仙尊你误会了,我并没有要食言的意思,我只是想在临走之前回去看看,跟祖父道个别,仅此而已。”
沈夜澜心中闪过一丝痛色,面上却依旧冷着脸,不语。
幼童越发着急了起来,伸手抓住了沈夜澜的衣袖,竟似撒娇一般摇了摇,“仙尊,我真的只是想回家跟祖父说一声罢了,我不会食言的,你相信我。”
他如此真挚的眼神,实乃让沈夜澜拒绝之语无法说出口。
最后,还是花无眠开了口:“你若不让他回去的话,那这件事便会成为他一生的心结,与其让他被心结所困,倒不如让他认清现实,这样,也好让他心甘情愿的跟你走。”
沈夜澜看着眼前的幼童,听着花无眠的话语,最终只能在心中默默叹一口气,道:“好,不过这一趟,我需陪着你去,以免你半路反悔,一去而不复返。”
幼童连连点头,“好,一言为定。”
沈夜澜:“一言为定。”
有了沈夜澜的帮扶,本需要行三天的路程,沈夜澜御风而行,只用了一上午就到了幼童之前的家里。
那个所谓的家,果然如花无眠所言,一夜之间门被灭了个满门。
沈夜澜和幼童到的时候,官差已经把整个宅子都包围了起来,有官差还在宅子门口驱赶着前来看热闹的人群。
幼童见状,连忙哭喊着冲了过去,就连离他最近的沈夜澜,一时间门都没抓住人。
沈夜澜眉头微微拧起,正要向前之时,却被花无眠给制止了。
花无眠顺着沈夜澜的目光看去,轻轻道:“别过去。”
沈夜澜不解,那么小的一个孩子,而且是他花无眠的转世,一夜之间门什么都失去了,他不过是想向前去安慰一二,花无眠为何要阻止他?
花无眠轻笑出声,道:“这是他的必经之道,谁都帮不了他。”
沈夜澜:“……”
天煞孤星之命,本就不宜有亲近之人,若是有人执意要亲近的话,这种命途便会给人带来不幸。
这个,沈夜澜不是不懂。
可……
他再次往前走了两步,却是被花无眠强行阻了下来。
花无眠幻化出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到的实体来,从后揽住他的腰,柔柔道:“乖,听话,莫要过去。”
沈夜澜缓缓咬紧了牙关,未语。
花无眠揽在他腰间门的手越发紧了,随即凑近他耳边道:“今后,由本座来抚养他成人。”
几乎是在这一句话落下的同时,沈夜澜顿觉眼前一黑,随即失去了意识。
*
沈夜澜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在梦里,他带着一个小孩走遍了千山万水。那个小孩有极坏的命格,无论他们走到哪里,皆是霉运连连。
有好几次,那小孩都被人拐卖入了青楼之地,但好在他命格又差又硬,每一次当有人想要对他图谋不轨之时,那人总是会莫名其妙暴毙身亡,久而久之,并无人再敢与他靠近,独独只有梦中的自己,与他相依为命。
虽然他们总是在森林中莫名其妙就会被灵兽攻击,在河里捞鱼时,也差点被怪鱼一口吞下肚,就连走在街上之时,都会莫名其妙被只疯狗咬上一口。
好在在梦里有自己与他作陪,皆能将他之苦一一化险为夷。
待沈夜澜从梦中醒来的时候,已是被一人温柔的拥入了怀中。
那人一身红衣似火,如墨的青丝用红色发带高高束起,自头顶倾泻而下落在他身上,额前的刘海微微遮眼,在那刘海之下,是一双满含笑意的漂亮桃花眼,火红的瞳色里浸满了柔情蜜意,如黛的双眉之间门,一个火红的印记犹如地狱中盛开的地狱之花一般,张扬、妖艳。
他用额抵着沈夜澜的额,缓缓开口:“沈夜澜,本座真的很想你……”
沈夜澜伸手捧起他的脸,贴上他的唇,“我亦是。”
这个饱含深情的吻持续了好久好久,二人才放开对方,沈夜澜蹭着花无眠的下巴道:“花无眠,我做了个梦。”
花无眠紧抱着怀中之人,笑魇如花,“梦醒了,噩梦已经散了,从此以后,你的梦里梦外,日日都是我。”
沈夜澜不由自主的湿了眼眶,紧紧的反抱住了花无眠,轻声开口:“好,梦里梦外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