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懋看着他的眼睛:“让徐门正办的事,徐副门正可没办,是在包庇凶手么?”
“我没……”
徐昆雄刚要反驳,苏懋的下一句又来了:“还是本案,徐副门正就是凶手?”
苏懋视线犀利滑过对方脖颈,意味深长的说完,转身就走,并没有咄咄逼人。
徐昆雄掖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
这小王八蛋不好糊弄,看来稍后得用些心……
苏懋走出奉和宫大门,发现昨日那些为难他的小打小闹都消失了,他去哪儿没人拦着,他要做什么也不会有人抢。
看来昨晚之事,不但徐昆雄心下会思量,别人也会。
他更放心,步子迈得更大。
他要去找向子木问几句话。但他对殿前司并不了解,也不知值班安排,四处问着去的,颇费了一番功夫。
终于找到人的时候,看到归问山也在,二人在偏僻角落说话,可能为防人偷听,两个人距离非常近,要不是一个严肃认真,一个疏淡微冷,这画面看起来会很暧昧。
归问山先看到了苏懋:“你怎么来了?”
“有件事想问问向散都头,”苏懋看向向子木,“都头可方便?”
向子木气质内敛,微颌首:“请讲。”
苏懋:“还是那夜命案,都头未下值时,可有看到听到异常动静?”
向子木:“殿前司规矩,无论任何异常,俱要立刻应对。”
也就是说,如有发现异常,他不会直接下值。
苏懋视线滑过归问山:“本案又添一位死者,都头应该知晓了?对这两个死者怎么看?”
向子木沉吟片刻:“未曾说过话,谈不上看法。”
苏懋又等了一会儿。
向子木才无奈道:“都知监规矩严,辖下宫人大多年轻,胆子也不大,很少出外。”
“不是还会找人喝酒么?”苏懋提起水仙花毒死的李柏,“该是有消遣的地方。”
向子木:“未曾看到过。”
殿前司负责宫中公共区域的防卫,服役当值的向子木从未看到过——
也就是说,都知监喝酒的地方,一定在下钥后的封闭地盘,若是出都监司,路线必十分隐秘。
苏懋看向归问山。
归问山摇头:“我只是打听到,同李柏喝酒的人可能是童荣,并不知道他们具体在哪里喝。”
苏懋又看向子木:“那夜我和归副司使前去奉和宫,事发之时就在附近说话,但没有听到任何异响,我想问向都头,若一个没有武功的普通人想去做成这件事,是否能保证静谧无声,不让任何人听到?”
归问山皱了眉,显也是想起当夜距离。
向子木想了想,谨慎摇头:“奉和宫檐高,尸体亦有重量——除非凶手会武。”
“多谢向都头告知,这个很重要,”苏懋点了点头,又问,“都头身怀武艺,五感比别人强,可曾看到过太监纷争?诸如单挑对峙,或多人群架的动手斗殴……”
向子木沉默片刻:“并未。”
苏懋倒也理解,殿前司值守都在公共区域,又有乌瓦遮拦,各下钥宫门内就算发生了什么事,他估计也不知道,也不会上前看热闹。
“你呢?”他转向归问山。
归问山静了片刻,给出不一样的答案:“听说过。”
苏懋眼神立刻变的不一样。
归问山浅叹:“我知你在想什么,但我非都监司出身,也非故意隐瞒,只是道听途说,不知真假。”
苏懋眼底有亮光滑过:“归副司使当知道我想做什么了——查都监司,细查,所有人,身上的伤,屋里的东西,趁现在白日,人不在房间,来个措手不及!”
归问山其实并不知道苏内侍在想什么,只是心里有模糊想法,时间不等人,头上顶着小郡王这尊大神,他还能怎么办,当然是查了。
苏懋是从太子画里,看到了屋角守卫脊兽,看到了满池睡莲里,引而不发的束缚和挣扎,对自由的渴望。
湖中间的睡莲很美,亭亭蔓蔓,枝叶舒展,承最好的阳光雨露,开出最姝丽放纵的花朵,不负时光四季,可其它睡莲呢,被排挤,被压迫了生存空间,只能团团挤在阴影处,做陪衬,做背影。
有没有人问过它们愿不愿意?它们又有没有争抢过?
就像宫人们的生活,懵懵懂懂进宫来,于贵人们看不到的隐秘处学规矩,四方高墙困住了阳光和风,也困住了内外交流和视线,封闭的生活环境,最容易产生畸形的阶层规矩。
只有这个小空间才有的规矩。
比如——发生在群体里的暴力霸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