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就在这里!”姜玉成头前带路,指着李德来的方向,“跟案子有关系,又发现了新死者,我一品就觉得有问题,当下就让人给按住了,没让他走!”
苏懋却看到了另一个人,五城兵马司的隋开济:“你也在这里?”
隋开济抱手行礼,一脸倒霉的样子:“今日我轮值夜班,被人喊来帮忙,也不知最近怎么回事,总撞到这些事。”
姜玉成看着另一边的李德来:“行了,能主事的人小爷也给你找来了,说说吧,黑经半夜的,来这里干什么?”
看到太子,李德来规规矩矩行了个礼,脸上却没更多表情:“办事。”
姜玉成:“办什么事啊,这么秘密?”
“西厂特殊任务,不便告知。”
李德来垂着头,对着太子方向,再次行礼:“与殿下查的案子无关,小人今夜到此,确系巧合。”
姜玉成瞧这态度就来气,还不等发出来,另一边隋开济说话了:“你知道殿下在查什么么,就敢这么说?你今晚办的事可能无关,你最近办的其它事,却未必,殿下驾前,还敢诡辩!”
“哟,”姜玉成看了他一眼,“你很懂嘛。”
隋开济行礼:“抱歉,卑下失礼,实是京城各种各样的事看到的太多,东西两厂作为实是令人不齿。”
他还瞪了李德来一眼,明目张胆,看来之前对东厂厂公的无礼并非个例,他对这两边的太监都没什么好感。
苏懋靠近太子,低声问:“五城兵马司与东西两厂是不是不对付?”
是私人因由,还是立场问题带来的摩擦?
太子:“没有人和东西两厂对付。”
苏懋微微一怔。
太子并未多说,只是借宽大袖子遮掩,捏了捏苏懋的手。
苏懋竟也明白了太子的暗示。
近日听到的消息,刚才看到的事,东西两厂的人很嚣张,从上到下都是,只是下面人嚣张的不明显,遇到贵人知道弯腰行礼,但隐在暗地里的事……
这些人办事并不守规矩,看起来像是官方的人,实则更像养的爪牙,野蛮霸道。
苏懋很想问一句,他们这样,皇上知不知道?
又觉得不可能不知道,只是在装不知道,这些霸道和野蛮,本来就是被纵容出来的。
姜玉成悄悄凑过来:“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你说给我听听呗……”
苏懋:“先验尸吧。”
姜玉成知道他擅长验尸,做这件事时就很谨慎,吩咐别人面积往大了挖,不准伤到一星半点,如果有疑问也可以暂停,等着苏懋来,遂现场挖的有点慢,到了现在,才算挖的差不多。
死者的头脸很有特点,面方且大,厚唇,右鼻侧有颗痞子,非常好认,怪不得身份好查,只要认识的人看一眼,就能认出来。
现场也很容易分辨,挨着的两个坑,一个坑是刚刚挖开,尸体所在之处,另一个坑是陷阱,痕迹很旧,不知道什么时候谁设的,可能主人自己也忘了,坑壁光滑,苔藓丛生,坑底有腐败的落叶和小动物尸体,加之落下的雨水浸泡,观感并不怎么好,而且很深,很滑,若是不小心掉进去,没有一定的武功,是爬不出来的,需要别人帮忙。
显而易见,李德来不小心落入陷阱后,自己出不来,高声呼救,正好附近有人经过,听到了,喊来了更多的人帮忙,帮忙的人寻来绳子,要把他拉出来,既要拉出来,定是要用力的,手上用劲,人往后踩,力气大了,难免会踩到浮土,另一边埋的很近的死者王成天尸体,就被碰到了。
姜玉成指挥着底下人:“快快,抬出来——掌灯,不对,灯什么灯,不够亮,火把移近些!”
尸体很快放到平地。
苏懋走近,仔细看验——
“死者颜面呈铅灰色,唇色微紫,面部有明显散在出血点——这是窒息死亡的重要特点,尸僵不明显,眼底黏膜浑浊……”
他很快给出了大概的死亡时间:“埋在土里的尸体腐败程度,会比地面上慢好几倍,此人尸体看起来尚算新鲜,实则死亡时间,大约在五日之前。”
“五日之前?”姜玉成算了算,“那不就是差不多毕争庭和任永死的时候?他们几个前后脚遇的害?不对等等——”
姜玉成低头看着尸体,一脸惊骇:“你说这人是窒息而亡,而他被埋在坑里,难不成是被活埋的?”
苏懋指着尸体手腕:“不是都看到了?”
姜玉成的确看到了尸体反绑住的手腕,和同样被绑了绳子的脚踝,而且刚刚他和所有人一起,亲眼看着尸体被挖抬出来的整个过程,对于体位姿势也是知道的,不是没有猜测,可猜测是一回事,事实是一回事——
“我还以为,凶手这么绑着,是有利于抛尸呢……”
“其实想要更加一步确定,也不是没办法,”苏懋认真道,“剖开死者肺部,看有没有泥土进入就知道了。”
和溺水死亡一样,死人溺水,安安静静,没有呼吸,口鼻间不会吸进东西,肺部也不会有大量的水或者藻类,活人就不一样了,会挣扎,会呼吸,会呛水,每一个动作都会为身体带来不同表现,同理活埋也是。
“被活埋,是我理解的,最痛苦的死法之一。”
苏懋眼梢微眯:“你会清晰的感觉到土落在自己身上的沙沙声响,感觉到它们的重量,埋到脚时还好,如果埋到腰,你会抬不起腿,感觉像被什么重物压着,挣扎不动,土埋到脖子,你会吞咽困难,呼吸受阻,不小心撒到眼睛里,眼睛会痒,会痛,但你的手够不着,揉不到,不管怎么挣扎,都只能在手指附近抓出个小坑,起不到什么作用。”
“你会听到头顶泥土落完的声音,这时候你还没死,你会先咳嗽,将部分泥土吸进肺里,可不管怎么努力,都呼吸不到空气,你喘不上气,慢慢窒息,大脑得不到足够供氧,慢慢死亡……”
苏懋垂眸,视线滑过地上尸体:“如果我是凶手,不给死者一个痛快,故意让他慢慢感受这个死亡过程,那么我对他一定是非常仇恨的,不允许他痛快的死,他不配。”
“嘶……又是带着恨意,”姜玉成倒吸一口气,“所以这三个人,都是同一个人杀的?他们同时得罪了凶手?”
苏懋:“眼下还不能笃定,但三个死者相交的点,不是已经出来了?”
姜玉成眼睛睁大:“你的意思是……”
“催债。”
苏懋沉吟,死者任永是被催债的人,今天坑里这个王成天是执行催收债务的人,那债主是谁?户部侍郎,不差钱的毕争庭?
可如果就是整条线的链接,那它是一个闭环,东厂西厂为什么会掺和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