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有很多人想对孤下手,大皇子是第一个来的,带着他的暗器。他往常就最冲动,最沉不住气,这次也一样,他只是没有想到,二皇子这次跟着他,还跟得很紧,两人几乎前后脚,到了孤的帐篷外。”
“为什么敢做这件事,还这般明目张胆,很简单,因为‘谋害太子’四个字,在这个时间点,甚至可以不是罪行,是大义灭亲,是为了我朝的将来。”
话说的这么明白,底下人也不可能不懂,大皇子是想占个先,‘立个功’,他的夺嫡心气一直都很高,至于二皇子,跟的这么紧,大概是想看看能不能顺便占个便宜,‘shā • rén立功’毕竟也是杀了人,如果大皇子做实了这件事,而他亲眼目睹,便可以掀起舆论,操作的好,大皇子是功是过还不一定呢。
“但分明到了地方,大皇子却没动,静待片刻后,却退了——孤说的可对?”
太子看向二皇子:“二皇子可有指教的地方?”
二皇子面无表情,始终安静:“既然所有事太子都能猜测出来,何必他人言说?”
话音很微妙,听起来有暗讽之意,再多品品,似乎有了默认的意思。
太子:“你就不曾怀疑,为什么大皇子明明带着目的来了,却未进门,转身走了?他武功高强,胆量也从未小过,不存在临阵怯场,害怕的可能性。”
二皇子眼梢一颤。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过多的表情变化,看起来仍然很稳,但这瞬间的细微眼神,终究是出卖了他的情绪,他的确很惊讶这件事,更惊讶太子为什么知道!
所以……他当夜果然去了,跟着大皇子去的?
太子:“命案非你犯下,你既非凶手,何不直言?”
二皇子已经察觉到四周眼神变化,他去过现场这件事,先前就曾承认过,只不过那时看起来更像是狡言,像和大皇子对抗,故意说的,信的人并不多,现在么,几乎没有不信的人了。
既如此,再反驳也无用处。
“我做的事,从未否认过,四弟意外时,当着父皇的面,我就不曾说谎,今日亦如此,”二皇子一脸肃正,“那夜我的确跟踪了大皇子,也的确好奇,照他心性,既然决定了要动手,不可能无功而返,为什么突然停步撤退,我至今日仍然不明白。”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
姜玉成这两人跟着太子查案,早就被分析的透彻:“当然是里头有人,大皇子不想进去跟人碰面啊!他会武功,他听到了,你不会武功,你没听到,当然不明白,但到现在都想不通,啧啧——”
你也是真的笨。
二皇子因身体不好,最讨厌的就是被人看轻,当即咬了牙:“所以当时房间里的是……”
太子颌首:“不错,正是四皇子。大皇子虽是有备而来,但别人比他早到,看起来没有离开的意思,如同你想的一样——虽然此举可以不是犯罪,操作成有功,但shā • rén有功也是杀了人,既然有人替他做了这件事,减少了一二风险,他为何不笑纳?”
二皇子:……
“但大皇子折返时,看到了你,对么?”
太子看着二皇子:“因你二人打过照面,才会有一定的默契,在孤问话时,一边知道彼此有没有说谎,为彼此打掩护,还能藏起自己的小心思。”
二皇子没说话,直接默认了。
太子三言两语,讲述完了这个过程,无论逻辑心思剖析,还是细节探究,都展现的很生动,好像所有一切在眼前发生一样……三个皇子竟然在同一时间,出现在太子帐篷的内外!
这事也太刺激了!
“四皇子欲对孤下毒,但他很犹豫,所以才在外面逗留了很久,身上落了很多雪,到了房间里仍然没有立刻下手。”
太子声音微慢:“你与大皇子过来,大皇子能听到房间里四皇子的声音,四皇子正处于最警惕的时候,自然也能听到外面的动静,你二人弄出的细微声响,让他暂时不敢动,躲在房间里,直到你二人声音消失后很久,他才复又恢复平静,准备下毒,但这个时候,又有人来了——”
“章娘娘,”太子转向章皇贵妃,“你与四皇子的计划简单明确,但四皇子一去不返,时间过去太久,你有些担心,过来看了,是也不是?”
章皇贵妃咬唇:“事到如今,本宫还有什么可瞒的?本宫的确去了,但离得很远,因遇到了巡夜护卫,甚至没能靠的太近。”
太子:“你与四皇子计划对孤下毒,不必亲自动手,可以委派心腹手下,但冬猎在外,不如皇宫内好把控,营地防卫布局与人手调派皆与往日不同,派个手下,需要经历验证的关卡更多,皇子身份反倒相对轻松便宜,且这次的行动和往日不同,你们想的,和大皇子二皇子没什么两样,认为杀孤这件事,可以操作为立功,是大义,是为国为民,心里并没有什么负担,便动了。”
“唯一的问题是,四皇子从小到大遇到过很多事,主动策划过很多行动,但并没有亲手杀过人。偷偷摸摸,亲自下毒这种事,对不熟悉的人而言并不算好办,行动时定然会慌张,遂他在外边兜兜转转了很久——”
“没错!这个我也查到了!”姜玉成再次发言,“四皇子那夜绕的圈子不算小,虽避开了护卫,还是有人看到了,崔尚书家的马夫,王常卿家的小公子……都曾看到过四皇子!四皇子还因为险些滑倒发了脾气,骂了一个路过的随从!”
太子看着章皇贵妃,又道:“四皇子对下毒一事信心坚定,势在必行,真正做时难免慌张,从前期的心理准备,到后来听到别人声响了暂停,中间留滞时间已经很久,最终下定决心动手,你却来了——他本就精神高度集中,气血翻涌,早先吃下的毒早已压抑不住,听到你的声音,自是控制不住,毒发了。”
章皇贵妃眼神突然慌乱:“你这话什么意思,莫不是他当时只是毒发,却并非是当时中的毒,有人提前对他下了手,是本宫……本宫让他担心,让他慌乱了,才……”
太子微颌首:“毒种不同,毒发时间自也不一样,有些毒立时见效,有些却需要一定时间。你方才说你离得远,没走近,但其实并非如此,你走到了孤的帐篷,因为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你不确定四皇子还在不在,就小声叫了两声,四皇子听到你的声音,正好毒发,倒在地上说不出话,而你听到房间里动静,并不确定是四皇子,感觉很有可能是别人,因为四皇子不可能听到你的声音还不回个话,你一个宫妃出现在孤的帐篷外,本身就已经很敏感,当然不会再停留,转身离开——”
他这话尾音拉的很长,似有遗憾,没表露出,大家也听明白了。
可惜了,如果章皇贵妃这时能不思虑太多,过分为自己名声考虑,敢于冲进去看一眼,四皇子许就不会死了。
既然这毒并非是立刻发作,要人性命的,发作起来定也有办法急救,就算医治力量不足,过了最佳时间,留下个什么后遗症,不也比死了的强?
可惜,章皇贵妃并没有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