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江如练又喊了一声。
这次就没那么乖了,嗓子带着点哑,还有丝不易察觉的轻佻。
她的脸色略微苍白,卿浅上下扫了一遍,没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就以为是精力不济。
“你今早观过阴气,消耗极大,为什么不回去休息。”
江如练无所谓地笑笑,俗话说得好,生前何必久睡,死后必会长眠。
在长眠之前,她还有事要做。
她要亲亲她的月亮。
今夜的风很好,清凉如水。停云山的景也很好,小山苍翠、树影婆娑。
但都比不过卿浅眼角的那颗痣、流霜一般的白发,和唯一带有艳色的薄唇。
或许是她长久的沉默,卿浅蹙眉:“你——”
话还没说完,江如练偏头,以平生最快地速度贴了上去。
以吻封缄。
她的手指曾抚过卿浅的唇,很软。现在亲上去,感觉更加柔软,还带着点凉。
江如练曾因好奇尝过梅花上的薄雪,也是这样的凉,一抿就化,呼吸间全是沁人的冷香。
雪是没有味道的,而她师姐的唇——
好像是甜的,若是舔一口,是不是也会化掉?
可她也只敢想想。
亲一下就好,本来就是不顾师姐意愿的强吻,已经够让人讨厌了。
她不爱守规矩、我行我素,唯独在面对师姐时愿意收敛脾气,小心翼翼地斟酌自己的言行,生怕惹她不开心。
在贴上去的那一瞬间,卿浅的身体就绷紧了,从来掀不起波澜的眼眸骤缩,全是明晃晃的惊愕。
江如练缓缓后退,把这一系列反应看在眼里,连同那捏紧又松开的手,蔓至耳垂的红。
她还有心情打趣,幸好退得快,否则师姐的剑就要架自己脖子上了。
“扑通、扑通。”
人形的反应似乎要慢不少,亲吻的美妙触感被大脑后知后觉地解读、处理,心脏这才开始疯狂加速。
好好亲、还想亲。要是能抱着亲就更好了。
她的心率已经超出人类极值,用尽了自控力,给自己的声音披上了温柔的伪装。
她说:“师姐晚安。”
卿浅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去扯江如练的衣角,可脑海里闪过那个吻,又不自然地顿住。
就眼睁睁地看着江如练转身,没入道路尽头,消失不见。
*
江如练在找地方等死。
她生在青萝峰,却不能在这里死。
凤凰死后体内的火焰会彻底失控,她得把自己隔离起来,免得烧到无辜的人和小动物。
幸好停云山脉绵延千里,拥有广阔的自然生态,不愁找不到地方。
在这之前,她已经换了衣服、梳好毛,还向妖管局请了七天的假。
停云山的魂灯灭掉之后,所有人都会知道她的死讯。调查小队的事可以给别人,但她的师姐必须卸任,好好回去休息。
她在青萝峰留了信,遗产全部给师姐,房子的钥匙、地下室存放的宝石、还有银行卡。
江如练一边把小算盘打得啪啪响,一边来到悬崖边缘,不做任何停留、毫不犹豫地往下跳——
这足以把人吓死的一幕终止于寒风忽起,人影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只赤色的小鸟,比隼大不了多少。
那身羽毛灼灼如同火焰,头上两根翎羽弯成精致的弧度,五色的尾羽甚至比身体还长。
她逆着风,掠过群山和树林,最后悄无声息地落到一处湖泊前。
好地方,小凤凰将脖子伸长了两厘米,探了探水的深浅,很深,足够把火熄灭。
接下来只需要做口棺材,自己躺进去,再让棺材漂到水中央,就只差一死。
她并不害怕死亡,连砍树削木头的时候都心平气和。
可唇上残留的温软触感还在提醒她,她有多不舍。
她怕晏晏照顾不好师姐,怕师姐的伤养不好。怕所有人都敬她是师长、是神明,反而不敢与她说笑,带她去看烟花。
江如练躺进粗糙的棺材里,合上盖子,仅留一线光。
轻柔的水波将棺材推向湖中央,晨曦透过缝隙落进来,照亮了手中那一颗剔透的红翡翠。
再撩起衣袖,黑线延伸到了手臂中央,时日无多。
江如练闭上眼睛,喃喃道:“好可惜啊,我该抱抱师姐的。”
临死前回顾一生的走马灯,能在青萝峰多停留一会儿吗?
*
江如练喜欢呆在青萝峰。比起其他地方,青萝峰人最少,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