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把自己在沙发上缩成一团,双眼无神的注视前方的黑暗。
郁安独身一个人在陌生黑暗中的时候就会忍不住发抖,而这份身体上的下意识反应还会带着一些糟糕的记忆涌上心头。
很多人都夸过郁安的眼睛好看。不仅仅是因为他纤长的睫毛和精致的眼型,更多的是因为他的瞳孔。
是极致的黑,不带任何一丝杂质。
并不近视的郁安靠着这样一双瞳孔,让他的眼睛看起来就格外有神。好像无时不刻都带着光,格外吸睛。
但郁安却很不喜欢自己的眼睛。
再准确一点,应该是很不喜欢这份黑色。
先天性夜盲大概是上天送给他这双眼睛的时候,顺手夹带的残缺项。
就双眼睛就像和在光明下格外有神一样,在黑暗中就被残忍地夺走了一切优点。
郁安的眼睛在失去光源的时候,就像失去了灵魂的提线木偶。
空洞、无神、对外界的刺激也做不出任何反应。
但周围人好像都不太能理解他,只在他晚上看不见的时候对他投去疑惑和不解的目光。
赵姨会嫌弃地对他皱眉道:“就算关了灯不也一样吗?有什么看不见的?”
唐凝会用一种惊奇的语气和他说:“不会吧?你这是装的吧?”
然后就在黑暗中对着郁安的脸上去就是一巴掌,看看他到底会不会躲开。
结果郁安因为在黑暗中对外界的动静完全反应不过来,结结实实地挨了唐凝一巴掌。
带着郁安去看眼睛的唐凝,看着诊疗结果单上的结果直皱眉。
先天性夜盲,伴X染色体隐性遗传病。
可是郁家从上到下三代,只有郁安一个人有这病。
那他这是从哪来的遗传?
从那时开始,郁父郁母对待郁安的态度逐渐冷淡、甚至是忽视。
直到郁灿的出现,郁安才知道真正的郁家少爷除了光明里的簇拥之外,还拥有黑暗中的清晰。
就和他的名字一样。
永远灿烂,不论光明与黑暗。
可是郁安换个声调就要变成郁暗了。
阴郁又黑暗,和他之前糟糕混乱的人生相差无几、一模一样。
郁安被唐凝他们忽视的那三年里,很少见到他们回家。
也不知道是刻意的还是记性不好,唐凝有时候会忘记让自己的助理交家里的电费。
三年里,郁家有过很多次停电次数。
赵姨不住在郁家。所以在停电的时候,他每次都只能拿着快要没电的手机打着照明去查看电闸,再被迫接受没电费的事实。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拉黑了,唐凝的电话永远都打不通。
因为生活费都在赵姨那里,郁安没有零花钱,连买手电筒和充电宝的钱攒了三年都攒不起来。
郁安不敢睡,因为他很害怕自己醒来的时候身边又是一片看不到头、让人绝望的黑暗。
所以他会用家里所有的毛绒绒玩偶和被子把自己给围起来,建造一个小房子以谋求唯一的安全感。
然后看着手机里所剩无几的电量一点点下降,直至没有。
最后他只能在黑暗中迷茫地闭上眼睛,等待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降临的光明。
郁安靠在沙发上,抓着吹风机的手不断收紧又放松。焦虑和害怕充满了他整个心脏,但连一个溢出来的出口都找不到。
这是在江绥家,郁安想。
如果在江绥面前表现出一副害怕或者是焦虑的样子,江绥肯定会觉得自己给他添麻烦了。
就像唐凝之前和他说的,“不就是没电开不了灯而已,有什么好害怕的。”一样。
现在千万不能让江绥讨厌自己,郁安想。
他深吸了口气,企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但身处在陌生环境下面临眼前的一片黑暗,又让他的脑袋默认就进入了高度紧绷的状态。
浴室里的动静不断,郁安能听出江绥现在好像有点着急。
他稳了稳面上的情绪,以便让江绥待会看到自己的时候不会发现自己脸上因为害怕而紧绷的表情。
然后他就对着浴室的方向喊道:“江绥,没事的。我又不怕黑,你慢慢来就好了…”
另一边,江绥在黑暗中借着自己的夜视能力飞速地就在浴室里把自己身上的泡沫给冲了干净。
连头发都没来得及擦,湿哒哒地还在滴着水的时候。他着急忙慌地就套上了自己的睡衣,打开浴室的门,再朝着沙发上看了过去。
而在看到沙发上,正抱着吹风机缩成一团、尽管双眼无神,但嘴里还在说着让自己注意安全不要滑倒了的郁安的时候。
江绥只感觉自己现在心脏疼特别厉害。
他深吸了口气,想也没想地就大步朝着郁安走过去。
而在感觉到江绥走过来的动静之后,郁安下意识地就收起了刚刚脸上紧绷的表情,凭着感觉抬头对着江绥弯了弯自己的眼角。
“你怎么这么快就洗完了,我不是都说了不用着急的吗?”
然后下一秒,郁安就感觉自己怀里的吹风机被人抽走。取而代之的是江绥身上特有的香味和温度。
江绥二话不说地就把人拽进了自己的怀里,小心翼翼地靠在郁安的耳边说。
“对不起…”
郁安的大脑闪过了一瞬的空白,刚刚脑袋里的那股不安和焦虑在感觉到江绥身上的体温之后,就开始逐渐消散。
但郁安没推开江绥,只是微微偏头,强忍着刚刚还没缓过来的颤抖就开口问江绥。
“怎么了?我刚刚不是说了自己不怕…”
还没等郁安说完,江绥就先一步打断他。
“我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