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唐蕴回来得很快，就是形象欠佳。
这几天和徐曼一起夜不归宿，混得昼夜颠倒，身上的衣服自然也不是平常上班时的一本正经，长发微卷，随意地散在肩上，让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唐总的众人险些没认出来。
“张秘书，文件呢？我签完就走。”
唐蕴坐在办公室里，手指敲着桌子，她刚才随便扫了一眼公司里的情况，事实证明，有没有自己这个老板好像关系并不是很大，她累死累活的时候公司一样运行，她撂挑子不管了，公司一样运行，顺带看了一眼这周的报告，甚至数据还更好看了。
“唐总稍等，文件在卓总监那边，我去给你拿过来。”
张秘书也不敢抬头看唐蕴，只在心中纳罕，自家总裁这是受了什么刺激了？
唐蕴刚点头，外面传来敲门声，卓沁已经抱着一摞文件过来了。
没有把文件交给张秘书，卓沁抱着直接走到了唐蕴身边，弯下腰翻开文件，找出需要签名的地方，把笔递给了唐蕴。
卓沁的一缕头发飘在唐蕴的耳边，有点痒，唐蕴往旁边歪了歪头，看了一眼文件，没有什么问题，干脆利落地签上了名。
张秘书站在原地，眼珠转了转，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帮两人关上了门。
签一份，卓沁检查无误，重新打开另一份，摊开在唐蕴面前。
两人谁也没说话，但是挨得极近，彼此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飘来的香气，唐蕴有些坐立不安，卓沁也没好到哪去，唐蕴的香水一向都是木质香，低调浅淡，但是现在她身上的味道明显不是她自己的香水味。
微微攥紧手中的文件，卓沁紧抿着唇，翻开最后一份文件，摊在唐蕴面前。
总算是要结束了，唐蕴微不可见地松了一口气，赶紧签完一抽文件就准备起身，结果她还没起来，因为被抽走文件一时手臂支撑失去平衡的卓沁身子一歪，就歪到了唐蕴身上。
唐蕴条件反射伸手揽住了卓沁的腰身，反而让卓沁在她腿上坐稳了，两人一时四目相对，连空气都陷入停滞。
“老唐！你怎么这么费劲……”
随着徐曼的大嗓门，总裁办公室的门砰一声被人打开，卓沁立马从唐蕴身上起来，站在旁边。
虽然卓沁的动作够快了，但还是没逃过徐曼的眼睛，一双勾人的狐狸眼瞪得圆溜溜的，看看唐蕴再看看卓沁，半晌徐曼没说出来一句话，难怪唐蕴这孙子就是不多说关于卓沁的事，原来她到现在还把人放办公室里金屋藏娇呢？
好在没别人看见，唐蕴也站起来，在徐曼乱说话之前先控制住她，“走了走了，不是说今天还要出海吗？再不走就晚了！”
站在原地的卓沁看着唐蕴揽着徐曼的脖子，俩人离开的背影，心里刚才的那点不舒服烟消云散，亏她还吓了一跳，真以为唐蕴跟别人有关系了，原来是徐曼。
卓沁也是认识徐曼的，唐蕴二十多年的朋友，俩人铁得能穿一条裤子，但是绝不会发生任何关系，完全可以放心。
那边的卓沁松了一口气，被唐蕴挟持出公司的徐曼心里可憋了一口气。
“老唐啊老唐，我说错了，你不光是个死脑筋，你还是个……你……”一向口齿伶俐的徐曼竟然都被这事给整无语了，指着唐蕴的鼻子，半天没想出来个形容词，“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你！”
“她不是我弄进公司的。”
唐蕴没什么说服力地开口，“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你不知道？你都把人抱怀里，搁腿上了，你不知道？”坐在车里，徐曼恨铁不成钢地数落着唐蕴，“你呀你，你糊涂，我见过傻的，没见过你这么傻啊，我是撞南墙，我撞一次都知道回头了，你怎么撞完一次，还想撞第二次呢？伤疤还没好，疼就忘了？”
“别说了，”唐蕴不想听了，“送我回家，回家睡觉。”
“我现在真想带你去道观，给你这榆木脑袋开个光！”
徐曼咬牙切齿地发动了汽车，又想起三年前的时候，万年不开窍的唐蕴破天荒地领了个小姑娘给他们介绍，差点把他们这群人吓死，直呼铁树开花了，唐蕴竟然还有情根这个东西，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一开始大家确实都是抱着祝福的心态的，毕竟那时候的卓沁在唐蕴面前，又乖又嫩，不谙世事，电视剧里的小白花跟她一比都弱爆了，可是后来，他们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卓沁压根就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个样子，她心思深得很，可惜，那时候的唐蕴一门心思扑在她身上，谁劝都不听，就觉得卓沁天下第一好。
后来，果然不出他们所料，卓沁就那么毫无征兆地消失了，她的所有都是假的，一个大活人，在这个社会凭空消失，要不是大家都是坚定的社会唯物主义接班人，真以为唐蕴遇上什么精怪了。
从那以后，唐蕴就好像魔怔了，非要找到卓沁，其他人一开始本来也帮着找，但是后来，大家都自顾不暇，渐渐各奔东西，这事也就这么销声匿迹了，就唐蕴，怎么都不死心。
徐曼本来以为总有一天唐蕴会死心的，但是没想到，这卓沁还真让唐蕴给找到了，而唐蕴这个记吃不记打的傻子，还一点记性都没长。
送唐蕴到她家楼下，徐曼停下车，瞪了唐蕴一眼，不想跟她多说话，怕自己被传染。
唐蕴本来要下车，打开车门又迟疑了一下，重新看向替她抱不平的徐曼，“老徐，这是我和卓沁自己的事，你别乱插手啊，我不想这件事情牵扯到别人。”
“我稀罕？”徐曼冷笑一声，一把把唐蕴推了出去，“佛都说我佛不度傻*，我更没兴趣管你这些破事，你这样的傻子，就活该活得坎坷点，等她再坑你一次，我拉都不可能拉你一把，更不可能半夜送你个醉鬼回家！我还得往里面给你添点土！滚回家睡觉去吧，姐那还有一游艇的帅哥靓女，不稀罕带你个榆木疙瘩玩！”
唐蕴关上了徐曼的车门，也隔绝了她的喋喋不休，她知道徐曼是为了她好，但是她不需要，她觉得自己能处理好这点事，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能处理好自己的感情问题。
徐曼气得打开敞篷，骂骂咧咧地走了。
唐蕴揉了揉太阳穴，回家洗漱干净，坐在窗台的地毯上，难得安静下来。
第二天一早，唐蕴又照常去上班了，虽然公司不是很需要她，但是她现在也确实没什么别的事情。
出乎唐蕴意料的是，她回到公司后，却没有看见卓沁，问了张秘书，才知道卓沁出差了。
这段时间在国外有个挺大的活动，需要卓沁亲自去一趟，本来唐蕴也应该去的，但是鉴于她最近这神出鬼没的行踪，只能不考虑她，卓沁自己一个人去了。
说实话，卓沁不在，唐蕴还有了点松了口气的感觉，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思，对于卓沁吧……反正说不清。
想不清唐蕴就不想了，在办公室里翘着二郎腿磨时间，顺带给自己找点活干。
唐蕴正这么想着，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了，总部一个电话，她亲爱的老妈召唤她过去。
可能是这几天的摆烂生活，让唐蕴的心脏也学会了摆烂的精髓，要放以前她可能已经紧张得不得了了，可是现在不是，她的内心平静无波，甚至就自己这几天的荒唐生活，做了最坏的打算。
自己开车去了唐氏集团总部，唐氏集团的总部比唐蕴公司气派多了，市中心最中心的一整栋大厦，A市的地标建筑，都是属于唐氏集团的。
唐蕴坐电梯一路上了顶楼，到了唐董事长的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走了进去。
唐董事长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在这里能够俯瞰整个A市，好像一切尽在脚下一样。
唐蕴对这个没什么感觉，抬头看向外面那片无遮无挡的天空，今天天气真好，万里碧空，一丝白云都没有。
母女俩站在这个巨大的办公室里，各自看着外面的风景，没有人说话，一直等到唐董事长回头，唐蕴才低下头，“唐董事长好。”
“坐吧。”
唐董事长看着唐蕴，唐蕴也没客气，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给自己和唐董事长各倒了一杯茶。
“听说你最近很荒唐？”
唐董事长开门见山，坐在另一边的单人沙发上，随意的坐姿却让人感觉压力倍增。
不过这对现在的唐蕴来说没什么影响了，她死猪不怕开水烫，“这算什么荒唐？我一没有耽误公司的事情，二没有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遵纪守法，过点自己喜欢的生活，也有错吗？”
或许是唐蕴从来没有跟唐董事长这样说过话，唐董事长深深地看了唐蕴一眼。
这次唐蕴不闪不躲，就这样迎上唐董事长的视线，脑海里甚至把下一句唐董事长要跟她断绝母女关系的词都想好了。
“没错，”出乎意料，唐董事长竟然一句责问都没有，反而赞同地点点头，“人这一辈子再怎么拼搏，到最后不都是为了过自己喜欢的生活吗？就算是家财万贯，最后活得不开心，也是白搭。”
唐董事长的这句话，险些让唐蕴觉得她是在反讽，这是她亲娘说出来的话？不应该吧？难不成被人夺舍了？
就在唐蕴脑海中天马行空地猜测各种可能性的时候，唐董事长话音一转，“但是唐蕴，你知道在你快乐的这段日子里，是谁帮你处理这些事务，是谁替你受累的吗？”
唐蕴松了一口气，这才是自己亲娘的口吻嘛，前面果然是为了后面教育自己做铺垫的。
“是卓总监啊，我当然知道，”唐蕴面上带着笑意，但是眼中却没剩几分，“我还没谢谢唐董事长，真的给我挑选了一位得力干将，卓总监真的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我一定会给她年终奖翻倍，加班费翻倍的。”
唐董事长审视的目光落在唐蕴的脸上，她好像在重新认识自己这个女儿。
唐蕴任由她打量，半晌，才看见唐董事长摆摆手，让她离开。
这就走了？唐蕴有点不可思议，一直到出了唐氏集团的大厦，都还有些疑心地往后看了一眼，唐董事长真的没有派人追上来，跟自己说要写多少字的检讨和反思。
这也太反常了吧？
疑惑地开车回公司，唐蕴觉得这件事绝对不可能这么简单。
就在唐蕴一百零一次怀疑的时候，果然，唐董事长的新命令下来了。
又是如此，唐蕴的怀疑成真，看着那个新命令，这次倒不是什么反思检讨，或许是唐董事长也终于意识到孩子大了，写那些东西只会浪费时间，所以这次唐董事长的做法是，又给唐蕴分派了一个公司，让她管理。
唐蕴是想找点事情让自己忙起来不假，因为现在的Tango已经不太需要她了，但是这并不代表她想念两年前那种累得孙子一样的感觉。
就在唐蕴斟酌着要怎么开口跟唐董事长退货的时候，唐董事长的新话到了。
唐董事长：管理好新公司，可以允许你的调任。
调任？意思就是让自己离开Tango？
唐蕴撑着下巴，仔细琢磨唐董事长这句话的利弊，不得不说，如果在没办法把卓沁弄走的情况下，把自己弄走也确实是个好办法。
不过唐蕴看了一眼新公司，那是和Tango完全不同的一家公司，那就是一家纯投资操作的，估计比Tango要累不少，但是也更接近唐氏集团的核心，这可能是自己亲妈为自己以后接任唐氏集团董事长在铺路。
怎么看自己都应该去新公司，唐蕴手摩挲着手机，但是她现在还在犹豫什么呢？
一拍大腿，唐蕴不犹豫了，反正最后还是要看唐董事长有没有通过对自己的考核，自己能不能成功还不一定呢，现在想这些有什么用？
这样一想，唐蕴决定先试试再说，这可是她正儿八经的专业，就是不知道纸上谈兵了这么长时间，有没有本事应用到实战上。
唐蕴又忙起来了，反正在Tango公司众人的眼中是这样的，因为自家总裁又整天不见影了。
卓沁出差回来的那天，也是挺巧的，唐蕴也正好回这个公司处理点事情，俩人就这么措不及防在电梯里相遇了。
同时站在电梯门前，她们现在要么一起上电梯，要么一个人上一个人留下来。
眼看着电梯门开着这么半天，快要关了，唐蕴一步跨进了电梯，摁下了开门键，等着卓沁进来。
摁下楼层后，电梯缓缓运行，就是二十多层楼，需要一点时间。
狭小的电梯空间内，唐蕴和卓沁甚至能清晰地听见彼此的呼吸声，这种交织的纠缠让唐蕴明显有点不太能适应，忍不住往旁边靠了靠，和卓沁拉开一点距离。
“唐总，听说唐总最近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