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几乎空白了三四秒的时间，唐蕴才回过神来，面色僵硬地看着卓沁，“你是认真的？”
卓沁点点头，重复了一遍，“可以复合吗？”
唐蕴的视线紧紧锁定卓沁的眼睛，从里面看不出来丝毫的玩笑。
“出去。”
半晌，唐蕴掐着自己的手心，蹦出来两个字。
“唐蕴……”唐蕴的反应出乎卓沁的预料，她有些着急地站起来，“我知道这有些突然，但是……”
“我说出去。”
唐蕴没有给卓沁继续说下去的机会，冷声将人赶了出去。
锁上办公室的门，唐蕴紧握着的手还在发抖，她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说的话。
顺着门坐在地上，唐蕴手肘搭在弯起的膝盖上，低头深呼吸，她刚来公司的时候，唐董事长告诉她，感觉自己要做什么脑残事或者决定之前，先留给自己半个小时的独处时间，如果半个小时后自己依旧选择去做那个脑残的决定，那就去做吧。
就在刚才，唐蕴猛地就想起来了这句话，她现在头脑发热，需要冷静。
勉强平复后，唐蕴起身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手中的笔无意识地胡乱划拉，凌乱的线条如同她现在一团糟的思绪。
“不行不行，我得冷静，”唐蕴扔下笔，拿起手机，“给徐曼打个电话吧。”
当电话接通，徐曼听完唐蕴声音都有点颤抖地说完这件事后，沉默了三秒，然后……
“唐宝宝！！你要是敢答应，老娘现在就过去跟你同归于尽！！你个恋爱脑！”
徐曼在电话里展现了优美的语言艺术，唐蕴把手机放在一边，顿时感觉脑袋比浇了一盆凉水降温降得还快，逐渐让理智又占领了高地。
“我会好好考虑清楚的，放心吧，我不是十几岁的小孩子了。”
冷静得差不多了，唐蕴含糊地答应下来，挂断了徐曼的电话，把人用完就扔。
看着消停了的手机，唐蕴脑海中的思路渐渐清晰。
复合不复合先暂且不说，卓沁当年离开自己的原因这是个弄明白的好时机，人这一辈子遇到一个喜欢的人真的不容易，如果因为误会就错过也太遗憾了。
如果现在徐曼在这里，知道唐蕴的这个想法，可能会忍不住给她一个三百六十度回旋踢，把她的恋爱脑和脑子里的水都踢出来再说。
现在自以为思路清晰的唐蕴放下心来，先把工作的事处理了，等到下班的时候就准备离开。
唐蕴正好路过卓沁办公室的时候，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过去，卓沁正在收拾东西，似有所感地抬起头来，正好迎上唐蕴的视线。
唐蕴心跳一滞，收回视线加快脚步离开。
等唐蕴回到自己家的时候，一进门吓了一跳，徐曼跟个煞神一样正杵在自家客厅，那架势活像是要来索命的阎王。
“老徐你这是要干什么？”
唐蕴拍了拍受惊的小心脏，把外套一扔，换了鞋往冰箱走去，拿了两罐啤酒，扔给徐曼一瓶。
“我这是怕某人又犯病了，所以来监督监督，”徐曼的视线如同X光一样将唐蕴从头到脚扫视一遍，“暂时没发现异样，警报暂时解除。”
“警报？”唐蕴被徐曼这副认真的样子逗笑了，“行了，哪有那么严重？好像我要做什么十恶不赦的滔天大罪一样。”
“你现在对自己的自我认知非常不到位，完全不知道你现在就是在玩火，”徐曼在唐蕴身边坐下，打开啤酒，“说吧，你到底有没有义正言辞地拒绝卓沁，告诉她你们绝无可能？”
唐蕴也拉开了拉环，听徐曼这样问，喝了一口啤酒，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徐曼跟唐蕴多少年的交情了啊，顿时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唐蕴一眼，“你果然没说？！”
“我就是想着，她不是甩我一次吗？那我总得知道原因吧？要不谁能甘心啊，对吧？”唐蕴十分不擅长撒谎，找的借口也格外蹩脚。
徐曼虽然恨铁不成钢，恨不得拿锤子敲唐蕴，但是她也知道这没什么用，只能顺着唐蕴的话说，“行，算你有个合理理由，宝宝啊，我们都不是当年的我们了，当年我们无能为力，什么办法也没有，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别说三年前的事，就是三十年前的破事，姐姐也帮你挖出来。”
徐曼苦口婆心，不管当年卓沁是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看卓沁这次风光回来的样子，都不可能有那么的不得已，压根不值得成为唐蕴原谅她的理由。
唐蕴这次没有拒绝，如果她能亲耳听到卓沁的解释最好，不然的话也只有这个办法了，虽然徐曼的丈夫已经去世了，但是徐曼依旧是李氏集团的李夫人，查这些事情还是不算困难。
唐蕴都答应下来了，但是徐曼对她还是一万个不放心，决定在她家住下来，直到一切水落石出，都有个明确结果再说。
自己把客房的床铺好，徐曼喘了口气，看着站在一旁监工架势的唐蕴，“唐宝宝啊，我上辈子欠你的是吗？有时候我真觉得我不是找了个朋友，我是养了个闺女，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让人操心的人？”
“你少占我便宜，”唐蕴打了个哈欠，“明天周六，你早起的话别喊我，我要睡到自然醒。”
“得嘞，对了，这个周六那位小妹妹不过来吗？别的不说，那小妹妹的厨艺是真的好。”说着说着又不正经了，徐曼挤眉弄眼地问唐蕴。
说起蒋鹤，唐蕴更头疼了，“你别跟我提这事了，连朋友都没得做了，还来个屁，而且我们本来就是普通的朋友，不准再提这事。”
徐曼笑起来，“断了也好，那小妹妹也不是个善茬，她们一个两个的，都有八百个心眼子，一个卓沁你就已经招架不住了，再来一个蒋鹤，你更是永无宁日了。”
“越说越离谱了，都什么跟什么啊，”事都过去了，唐蕴摆摆手，不想再说这个。
“这两年姐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这就是火眼金睛知道吗？”徐曼自信地指着自己的双眼，“我现在越看你呀，越像是那披着狼皮的羊掉进了狼堆里，你是危险而不自知。”
“咋的，你这两年让太上老君扔炼丹炉里去了，给你练出来火眼金睛了？喝多了吧你，赶紧睡吧，好不容易捞个周末，不跟你浪费时间了。”
唐蕴对徐曼这话嗤之以鼻，转身给徐曼带上门，回了她自己房间。
唐蕴出去后，徐曼脸上的笑意渐消，露出些忧虑来，他们这一群人中，就唐蕴被唐董事长保护得最好，从出生到现在受过最大的坎坷就是在卓沁身上受的情伤。
在这个光怪陆离，风云诡谲的世界，唐蕴表面看上去是全副武装的成人模样，但心里还总是带着像小孩一样一切向善的纯真，她很少将人往最坏处想，这是难能可贵的品质，但是却也是别人利用伤害她的弱点。
唐董事长也试过给唐蕴吃吃苦头，知道疼了，看见人心险恶了，也许就长大了，只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亲妈怎么可能下得去这个狠手呢？到现在也就顶多让唐蕴知道了商场如战场而已，但那是为了大利益的驱使，至于身边生活中这深不可测的人心，唐蕴还是做不到像在谈判桌上一样的谨慎提防。
走一步看一步吧，徐曼不再多想了，先给手下的人发了个条消息，让查一查卓沁，然后舒舒服服泡个澡睡觉。
唐蕴说睡到自然醒就是睡到自然醒，第二天早上十点，才不情不愿地伸了个懒腰，窗帘自动打开，卧室里一下子亮堂了起来。
一晚上睡得不是很踏实，唐蕴醒来的时候头还有点晕，迷迷糊糊洗漱完，然后去厨房给自己倒了杯茶，给大脑一个开机的时间。
徐曼早不知道上哪去了，也没有吵醒唐蕴，唐蕴也懒得多问，好不容易有个空闲的周末，她只想在家偷偷懒。
事实证明唐蕴可能没有那个偷懒的命，手机叮咚一声，是卓沁的消息发过来了。
卓沁：今天有空吗？
唐蕴看着这条消息不由自主紧张起来，琢磨着卓沁是什么意思，半晌没琢磨出来，犹豫了一下，回了一条消息。
唐蕴：有空。
卓沁那边秒回。
卓沁：可以来公司一趟吗？
公司？唐蕴的脑袋里开始胡思乱想，好好的星期六，去公司干什么？
唐蕴：现在？
卓沁：嗯，有点事。
看卓沁没再发消息过来，也没有解释什么事的意思，唐蕴心里好像小猫挠痒痒一样，不搞清楚这件事怎么也不舒服。
唐蕴：等着。
发完消息，唐蕴拿上外套准备出门，临到门口了又觉得这种被卓沁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做法格外没面子，犹豫了一下，唐蕴决定先去吃顿早饭，晾卓沁一会再说。
自以为将这种幼稚行为做得毫无痕迹的唐蕴在吃饱喝足踏进公司，准备看看卓沁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的时候，一推开门，就对上了一双双幽怨的眼睛。
这么多人明显吓了唐蕴一跳，“你们怎么都在这里？今天不是周末吗？”
“唐总，项目出问题了，我们被紧急叫回来加班啊。”张秘书也在，明显昨天晚上仗着周末肆意通宵，以为今天能睡一整个上午来着，结果现在就顶着一对熊猫眼不情不愿地出现在了公司。
“项目出什么问题了？”
唐蕴甚至来不及问为什么这事不是张秘书通知她，而是让卓沁给自己发消息，结果害自己误会，平白浪费这么长时间。
“是场地合作方那边，说是因为天气原因，周一的场地可能不能用了，需要重新更改，但是这么短的时间内，很难。”
卓沁面色凝重地拿着文件从她办公室里走出来，很明显忙活了这么久，总不可能最后这临门一脚功亏一篑。
唐蕴看了一下左手手腕上的表，现在都已经快十二点了，距离周一开展还有不到五十个小时的时间。
“现在最快能联系到的新场地有哪些？”
谈起工作的事，唐蕴迅速进入状态，从张秘书手中拿过他们这一会讨论出的方案。
“周一是大风加暴雨，可能出行都有困难，所以可能不是改到哪里的问题，而是活动可能会被取消，之前查看天气预报，完全没有问题的，结果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
卓沁在唐蕴的旁边坐下，语气低沉，忙活这么长时间，费尽心血，谁也不想最后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取消是不可能取消的，”唐蕴拧着眉看着手里的文件，“现在邀请的嘉宾是不是都已经在A市了？”
张秘书立刻查了一下手机，“是的，大部分都在了。”
幸好这个活动是邀请制的，参与的人数很有限，而且也在这个周末给他们准备了活动，让嘉宾提前过来。
唐蕴查看了一下周一的暴风雨范围，“这样，邻市周一的时候并不受暴风雨的影响，只要把场地搬过去，就没问题了，保险起见，去跟嘉宾沟通一下，今天晚上用私人飞机直接把嘉宾都运过去。”
“等等，”卓沁有些不赞同，“先不说成本，光是场地的运输就不是这一天的时间能完成的，邻市和我们距离虽然不远，但是光拆下来再在邻市找到合适的场地组装，根本来不及。”
“那就简化，场地的问题我来解决，现在让场地的人员立刻把最重要的拆下来，准备运输，剩下基础的拍照给我，让邻市的人现在就开始准备。”
唐蕴心里已经有了章程，一连串吩咐下去之后，所有人都动了起来，唐蕴也拿起手机，去了她办公室找人打电话。
“褚总褚总，江湖救命啊！”唐蕴翻出来那个很久没有拨通的电话号码，一接通就开始跟对面喊救命。
褚鄢正坐在自家的海边城堡里等着快要烤好的小面包，听见这动静狐疑地看了一眼来电人，“唐蕴？发什么疯？老妈又迫害你了？”
没错，褚鄢就是唐蕴那同父同母的亲姐姐，只是一个跟爹，一个跟娘，爹娘老死不相往来，再加上时隔多年，基本都没人记得唐董事长曾经的丈夫是谁了，自然也都不清楚其实唐蕴还有一个比她大一岁的亲姐姐。
鉴于爹娘那水火不容的架势，唐蕴和褚鄢的联系也不是很多，但或许是一母同胞，俩人感情倒是出奇不错，每次唐蕴惹出什么事来，找不到靠谱的人，第一时间就是去找褚鄢，例如她小时候的每次离家出走，褚鄢的鼓舞和接应都功不可没，后果就是离家出走了俩孩子，然后各自被爹妈逮回去给了一个完整的童年。
成年后褚鄢出国留学，唐蕴也忙着玩，俩人联系就更少了，但打断骨头连着筋，血缘关系是时间也分割不开的，再久不联系，这一通电话也像是回到了从前。
唐蕴把来龙去脉跟褚鄢说了个明白，她那么有底气地把新场地定在邻市，除了距离近，不受天气影响外，最重要的原因就是邻市有褚鄢。
褚鄢一回国就继承了两人老爸的褚氏集团，在邻市是不容置疑的龙头企业，在全国也排得上号，处理一个小场地的问题，简直就是杀鸡用了宰牛刀。
褚鄢听完所谓的江湖救命就是这么点破事，多少有些头疼地捏了捏眉心，“唐蕴，以后这点事你就不要这么大呼小叫了好吗？”
唐蕴撇撇嘴，“那你给我个准话，能不能解决啊？”
“我给你发个定位，我现在就在城堡这边，你们直接过来就行了，用不着另外找场地，这里的景比哪都强，前段时间有个外国的知名剧组来借景我都没答应，便宜你了。”
好歹也是唐蕴开口了，褚鄢肯定要给最好的，当即拍板，把定位给唐蕴发了过来。
“救命恩人，”唐蕴多少有些惊喜，不过接着又有些小小的担心，“那这个费用……”
“你那两毛自己留着用吧，真要你场地费，我怕你们经费爆表。”褚鄢二话不说，免了场地费，而且还问唐蕴把场地设计图要了过去，她安排人现在开始布置，肯定不会误事。
“谢谢姐！”有褚鄢这句话，唐蕴顿时放下心来，“对了，这事别让老妈知道，老妈让我自力更生，自己解决问题，结果我去找你求助，让老妈知道又得让我写检讨。”
“放心吧。”
说完，褚鄢挂了电话，唐蕴长舒一口气。
问题总算是解决了，唐蕴出去把具体的地点和任务都交代下去，有了统一的安排，所有人好像瞬间找到了主心骨，没有一开始那么慌乱，一切变得井然有序起来。
卓沁坐在旁边，看着唐蕴过来不到半个小时解决问题，这种雷厉风行的魄力让她侧目，唐蕴她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
“张秘书，给我收拾一下行李，今天晚上我一起飞邻市，突然换地方，总得给嘉宾一个交代，而且摄影师那边全部都要打好招呼，不要出问题。”
唐蕴没注意卓沁的视线，跟自己身边的张秘书交代道。
“好的，马上去安排。”
张秘书的专业能力还是不容置疑的，点头立刻安排。
“我也今天晚上过去吧，场地的布置我还是亲眼看着比较放心。”
卓沁站起来，同样交代。
唐蕴这才看向卓沁，视线扫过卓沁的腹部，“你可以吗？不要硬撑。”
“没问题，换了新地方，新的布置也会发生变化，需要我在场。”
这些全部都是卓沁主导完成的，她说得也没错。
唐蕴没再劝阻，随她去了。
还有一下午的时间，唐蕴亲自监督，所有需要的东西再三清点，确认无误之后用了唐家的私人飞机，以最快的速度全部运过去。
“这么大手笔，完全配得上顶级大秀的水准了，幸好这次的设计也全部都拿得出手，这次要是搞好了，主设计师卓总监在业内可真的是一炮而红，名声大噪了。”
张秘书一直跟在唐蕴身边处理这些事，忍不住咋舌，幸亏这些都是小唐总自己家的，不心疼。
唐蕴就当没听见，看着天边昏黄的夕阳，“上飞机以后，飞机上有一个小休息室，你去照顾好卓总监，她刚出院，别再倒下了。”
“唐总放心。”
张秘书自认为对于唐蕴和卓沁之间的关系她心里跟明镜似的，一口答应下来，跑去找卓沁了。
这次邀请的嘉宾也都是重量级的，国内外的知名人物，招待安抚好这些人也是至关重要的。
唐蕴自然肩负起了这个重任，在飞机上将这次的临时改动变成特殊安排，意外惊喜，这样一来基本上没有什么人不满了，毕竟听了新的地点之后，确实有够惊喜的。
该说的说得差不多了，唐蕴适时借口遁走，进了小休息室，卓沁正坐在里面，张秘书在给她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