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
林厘不知该作何反应,愣在原地。
倒是许未,突然就慌了一下。像是放在树尖上的心,被路过的风不经意吹落,不知道归处在哪。
尽管他和胡媛清清白白,甚至连眼神的接触都没有。
许未拔起腿朝林厘跑过去:“鱼鱼,是不太熟悉的朋友……”
可话说到一半,一向严谨的人,却也开始逻辑不自洽:“我没有糟蹋她的心意,我有好好拒绝她的。”
许未的反应胡媛全部看在眼里,虽然不知道许未对林厘说了什么,但她直觉告诉自己,林厘回来了,她连尘埃大小的机会都没了。
胡媛走向两人,落落大方:“你好,我叫胡媛,古月胡,柳絮才媛的媛。我们见过面的。”
林厘脑子里突然出现胡媛的脸——
在大学的第一个寒假,在韩卿组的局上。
还有一次实在游乐园,许未那句“这辈子都不会再喜欢上别人”,就是对胡媛说的。
林厘伸手与胡媛回握:“你好,林厘。”
胡媛微微一笑,语气熟络:“许未今天拍毕业照,学校离得也不远,就想着过来看看。他也没跟我说今天还有……别人。”
虽然面带笑容,语气也温婉,但话里话外都在怪林厘出现得不合时宜。
不知道的,以为胡媛和许未多关系多亲近。
许未皱眉,说出的话和表情一样冷:“胡小姐,我跟您不熟,没有必要向您报告行程。我和朋友还有别的安排,就先走了。”
许未说完,拉着林厘就走。
走了一段路,林厘停下来。
许未这才发现自己忘了放开她的手:“对不起。”
许未怕林厘误会:“真的不熟,连微信都没有。今天是她自己要过来……”
“不是要拍照吗,抓紧时间,等会儿光线就不好了。”许未话还没说完,林厘转了个话题,“我饿了,拍完回家吃饭。”
她不太想听许未嘴里说起别人,哪怕是在撇清关系也不行。
拍完照已经七点,但因为是夏季,七点天还很亮。
林厘就问:“还要再拍会吗?”
“不了,拍了很多了。”许未说,“不是饿了吗,带你回家吃饭。”
到家正遇到陆如清买菜回来,林父林母还在学校,林厘就被陆如清拉到家里了。
林厘不好意思什么都不做,跑到厨房:“干妈,我帮您。”
陆如清本来想把人推出去,看到跟在林厘后面来的许未,变了想法:“那晚饭就交给你和许未了。”
林厘刚回来那天,陆如清就打听好了,现在这姑娘单身,许未又对人家心心念念,她还是想撮合两人。
听说,一起做饭还挺能培养感情的。
陆如清摘了围裙,开始助攻:“许未本来不会做饭的,和你租房的那段时间才学,那段时间几乎天天都缠着我问,你爱吃的那几道菜怎么做,我记得笔记都记了好几页。手还被油给烫伤了。”
“从小到大,就没见他对谁这么好过。”陆如清继续道,“不过也是,对不在意的人,谁愿意花这么多心思。”
说完该说的,陆如清才装作才意识到不该这么多话的样子:“哎呀,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不该管的……年纪大了,话就不知不觉多了起来。”
陆如清边说边走出厨房,十几秒后,厨房里就只剩下了林厘和许未两个人。
林厘看了许未一眼。
她从来不知道,许未是专门为她学的做饭。
她还记得她当时尝了一下,味道还不错。
但又傲娇得不肯直接夸赞,就避重就轻:“你不是不会做饭吗?要毒死我?”
许未一脸轻松:“昨儿刚学的,爷天赋异禀。”
大概是许未从小做什么事都游刃有余,她当时也信了他的鬼话,以为他学做饭真的很轻松。
许未想起那碗味道很正的豌杂面:“会做饭吗?”
林厘摇头,两人之间从小的默契,她立刻就知道了许未在想什么:“两年就只学了豌杂面。”
许未神色淡淡地“嗯”了声,看了一眼围裙,随后立刻把目光移开,没拿。
“你给我打下手,”许未从冰箱里拿了排骨,倒进锅里,“洗玉米吧,我把这些处理一下。”
林厘也没觉得有什么异样,专心站在水龙头前洗玉米,等她把两根玉米洗好,就听见许未说:
“忘记戴围裙了。”
“那你戴呗。”林厘没有察觉到许未的目光,很自然的接了这句。
许未差点气笑了。
差点忘了,这姑娘是条对浪漫过敏的鱼。
他举起处理过排骨的两只手,一本正经:“手脏。”
林厘这才看向他:“那我帮你。”
她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一直没离开过许未。或许是因为太了解,下意识觉得,许未下一句就会吊儿郎当的说“那就辛苦鱼鱼了”。
可等了几秒,见许未只是低头认真地处理排骨,林厘心里还稍稍失落了一下。
许未这人,玩笑和吊儿郎当,只给亲近的人。
她早就不是他世界里,被划为“亲近”那一类的人了。
许未在林厘目光移开后,就偷偷瞥了她一眼。
他悄悄松了口气,幸好刚才那句“辛苦我的鱼鱼了”忍住了,差点就脱口而出。
差点就吓着她了。
林厘去拿了围裙,走到许未身边。后者就像对排骨入了迷,丝毫没有察觉到她的靠近。
等了几秒,林厘轻轻咳了声。
许未这才转过身来,两人看对面,但似乎并没有弯腰的意思——摆明了要为难她。
林厘抿唇,还是不太敢直视许未的眼睛,心脏会不听话。
垂下眼帘:“你矮一点。”
许未很听话,却还是没忍住,散漫地开口:“我以为鱼鱼不会叫人呢。”
“……”
林厘是站在他面前的,给他系围裙要往前走一小步,手绕到腰后。他这样一弯腰,女生整张脸差不多是贴着他衣服的。
夏日天热,衣服薄,她能很清晰地感受到许未身上的体温。
林厘有点不自在,无意识地动了动,隔着衣料在许未身上留下痒意,鼻尖还萦绕着林厘身上特有的香味,清淡却无法忽视。
凸出的喉结上下滑动,吞咽的动作暴露了一向自信的人,此刻的紧张和不知所措。
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微妙,厨房里除了锅碗瓢和大理石台面碰撞的声音,再无其他。
许未主动开了口:“对了,我帮你问了,你以前的那间公寓还在,和房东已经谈好了,你随时可以搬过去。”
想到林厘的洁癖,许未又补充了句:“这两年应该是没有别人来住过,我没看到过有新邻居。”
“谢谢。”
许是气氛有点让人不自在,林厘又随便说了点什么:“奶公寓地段和各方面条件都挺好,怎么会两年都租不出去。”
“可能因为房租贵吧。”许未开始瞎扯,“或许是房东任性不想租也不一定。”
许未把排骨焯完水:“什么时候搬过去?”
“明天吧。”
林厘吃完饭就回家了。
她走之后,陆如清问许未:“你和厘厘现在是什么情况?”
许未一双长腿随意曲着:“你儿子想追人家又怕吓着人姑娘的情况。”
陆如清不知道两人具体的分手原因,虽然很喜欢林厘,想亲上加亲让她做儿媳妇。
但最重要的还是林厘的意愿,她也不想过度干涉两个年轻人的事:“要是不想错过就全力以赴,如果到最后厘厘还是没这方面的想法,你也别把人逼太紧。”
许未:“知道了。”
许未回了卧室。
从他的阳台可以看到林厘的房间。
两个人的阳台正好相对,很近,拿根杆子就能给对面那条鱼投喂零食那种程度。
这一年来,他要不就呆在林厘曾经住过的公寓,也不开灯,有时候一坐就是一晚上;要不就是像现在这样,盯着对面黑漆漆的阳台出神。
终于不像往常,今天,对面的房间里渗出了光。
刚才陆如清的话在耳边响起——全力以赴。
以前许未没想过,追个人还需要用到这个词。
老妈也看出来他这条路,注定曲折离奇吗?
许未抬头,满天的繁星。
长夜里,他听见自己说:“那就,全力以赴吧。”
第二天许未一大早就出了门,实验室那边最近没什么事,只是今天要整理数据。
等他把数据整理完,也才上午九点。
许未再回家的时候,时间跳到十点零几分。
林厘家门口放了两个行李箱,应该是刚准备搬。
许未停好车,走到墨绿色的箱子前,林厘正好抱着一个看起来比她还大的纸箱出来。
他把纸箱接过,里面都是些没什么重量的东西。
林厘:“你怎么来了,干妈说你一早就出门了。”
“来帮你搬家。”许未边走边问,“还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