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厘在明年三月,有一个摄影展。
地点定在国外,L城。
这个展在很久之前就定下了,但因为一些客观原因,拖了很久。
之前的策展人,在这个展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和老板决裂,导致他手上的很多项目都停了下来。
前不久林厘收到消息,新的策展人会和她重新敲定影展的细节。
林厘和新策展人粗略聊了聊,相当于从零开始准备这个展。
九月中旬开始,林厘除了忙工作室的事,还要掐着时差和策展人沟通影展的事。
每天能按时吃饭都是因为有许未在身边照顾着,早睡根本不可能,每天能睡四五个小时都已经是谢天谢地。
林厘的“一厘米的鱼”那个账号,已经很久没登录。
忙到根本不记得。
这种状态持续了半个多月。
从工作室成立以来,一直都有在招人。
这半个月来工作室也招了三个新人。
九月三十一号这天,林厘正式把自己的工作交接好,跟工作室的伙伴做了一个正式的道别。
除了张羽苓和工作室的另一个老板,还有这半个月陆陆续续和林厘交接工作的小伙伴,其他人都觉得惊讶。
今天之前,林厘没有透露出任何要走的信息。
林厘一开始,只想做一个自由摄影师,没有想签任何公司。
当初签“岛”,就是因为离许未比较近。
张羽苓签她的时候,因为合同的事一度想放弃。
因为林厘要求的签约时间太短了,但综合考虑了一下林厘的加盟,对一个刚起步的工作室的影响,她还是签下了林厘。
所以,林厘一开始就打算要离开的。
张羽苓一直想不通,林厘收到了那么多橄榄枝,为什么会选择“岛”。
后来和林厘的一次闲聊,她才终于明白,林厘签“岛”,并不是看中了“岛”的发展潜力,只是因为,她牵挂的人在这里。
如果不是因为“岛”的选址刚好在南川大学城,他们根本没机会签林厘。
林厘最初跟许未说不知道工作室的地址,也是骗人的。
她装作不知道,只是为了让自己,在还没确定许未心意的时候,看起来没那么刻意和狼狈。
许未知道这事儿的时候,沉默着抱了抱她。
他觉得很幸运。
陪伴喜欢的人一起长大,陪她走过了青春时期,陪她经历了人生每一个重要的转折点……
在他以为只有自己在努力奔向她的时候,她也在一步一步,用自己的方式,朝他靠近。
国庆长假,韩卿回来了一趟。
他们篮球俱乐部国庆过后,要去国外打比赛,航班得在南川机场转机,他干脆就提前几天回了南川。
回家看看,也顺便看看没什么时间联系的老朋友。
许未和林厘收到韩卿说聚会消息,以为这次人会很多。
因为韩卿性格好,因为家里条件好,请客的时候也大方,爱热闹。
所以每次他说聚会,就一定要有很多人。
但这次只有许未和林厘。
吃的也很简单,他们三个去南川一中旁边的小吃街,吃了一顿火锅。
三个人本来以为,聊的会很多。
聊聊感情,聊聊事业……
但三个人几乎没怎么聊天。
其实他们算起来,也不算很长时间不见。
但林厘和许未感觉,韩卿成熟了很多。
之前那个大大咧咧阳光开朗的少年,现在变得沉默也沉稳。
随便聊了几句之后,他们也能很明显地感觉到,韩卿变得更加有担当,也更加有责任感了。
之前那个任性的小少爷,现在长成了一个成熟的篮球俱乐部的主理人。
以前他爱热闹,觉得身边的朋友越多越好。
但现在,他觉得,回南川想约的人,只有许未和林厘。
经历得越多,越觉得好友三两足矣。
三个人吃完饭,沿着他们上学时候经常走的那条街压马路。
这片是学区,几乎都是学校。
因为放假,街道边显得有些冷清。
三个人没逛多久,就商量着回去了。
因为总感觉有人在跟着他们,但一回头又看不到可疑的人。
可能是错觉,也可能是附近伺机而动的小混混。
但无论是哪种,他们都没必要冒险继续待在这。
韩卿在家陪了父母三天,就飞去国外了。
本来要送韩卿的人还挺多,但韩卿没让大家折腾,最后就让许未和林厘送。
韩卿是四号中午的飞机,从家临走的时候,许未被导师一个电话叫走了。
最后就剩林厘去送。
林厘从工作室离职,又恰好是国庆长假,加上她有意想给自己放个假。所以她的时间好像在一下子宽裕了起来。
她开始想学做菜,从这个假期开始,她就自己在网上搜一些教程。
但做了几次之后发现,自己的手和那些博主的手不一样,最后就缠着许未当她师傅。
这三天来,林厘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厨房里。
刚开始的时候,她还不让许未插手,许未经常听到厨房里叮叮当当的,没多久就可以闻到厨房飘出来的糊味,或者各种奇奇怪怪的味道。
别人都是一天做三顿饭,林厘这三天每天至少做二十多顿。
一有空就钻进厨房,一有空就捣鼓厨具,一有空就尝试做新菜。
许未只能在厨房门口守着,深怕这姑娘出点什么意外。
每次林厘在厨房结束战场,许未就去打扫灰烬。
然后正经做顿能吃的饭。
林厘在这方面实在没什么天赋,但胜在这三天做得多,摸也摸出点门道了。
今天的早餐和午餐都是她做的,味道虽然不是特别惊艳,但也不是那么难以入口了。
她反正有空,就想去超市买菜。
这样等许未晚上忙完回来,就能吃到热腾腾家常菜。
他们都在忙自己的事业,这样的日子其实很难得。
这是专属于他们的小日子。
林厘会做的菜不多,所以买菜的目的性很强,没多久就从超市出来。
回去之后,许未正好有空,两个人还打了几分钟视频电话。
家里客厅玄关处小柜子上的花,快要枯萎了,林厘还让许未等会儿回来的时候,记得带一束花回来。
因为还不是很熟练,所以林厘挂断和许未的视频电话之后,就立刻开始准备晚餐。
之前许未和团队研发了一款机器人,这次导师把叫许未叫过去,也就是牵个线。
有一家企业想买这款机器人的专利。
这款机器人是一款格斗机器人,具有定位功能,还装有感应器。
一旦感应到与其绑定的用户有危险,会第一时间发出刺耳响亮的警报声,与此同时,机器人会把与其绑定的用户的定位信息,发到紧急联系人手机上。
这款机器人输入的格斗程序,算法设定,甚至比很多专门用于比赛的格斗机器人都多。
机器人的灵活度、移动速度和电池的续航时间,都远超目前市面上百分之八十的机器人。
最关键的是,因为采用的材料特殊,制造费用并没有高到离谱的地步。
这款机器人,许未给它命名fish。
研发fish的初心很简单。
就是为了他的小鱼儿。
许未很清楚,他不可能随时随地都在林厘身边。
决定研发fish的时候,他想的是,以后林厘如果和别人在一起了,他也要保证,她是安全的。
但到后来,越来越多女生受到伤害的新闻,让他开始思考,fish被研制出来的意义。
一开始的时候,有人不理解,这是他们辛苦得来的成果,就算是卖了专利,也丝毫不影响fish的使用。
但其实大家都很清楚,一旦卖了专利,fish被广泛投入市场的几率很小。
许未说:“fish不应该是小众且个体的。”
找他买专利的不少,价格也足够高。
但他一直都在拒绝。
他把fish的专利给了国家。
fish被研发,或许只是因为他私心地想给他的小鱼儿一份安全保障。
但现在,他想让fish为更多的女孩子,树起一份安全屏障。
如果可以,他希望是全世界的女孩。
他和fish都没那么伟大,但他希望,尽自己的一份力,让那些花,按照本来灿烂又漂亮的轨迹,盛放。
这个世界的某些地方或许是黑暗的,但他希望做一抹光,哪怕是微光。
当许许多多微光被聚集起来的时候,这个世界上光亮的地方又多了一块。
许未把专利免费贡献出去,这个选择,没什么不能理解的。
“生而逢盛世,青年有担当。”
江彻一个月前知道许未这个决定的时候,身为其中一个研发人员的他,举起酒杯:
“沾了许未的光,老子这辈子也算真的牛逼了一回。”
许未同他碰杯:“无所谓谁沾谁的光,我们都是一样的人。”
送走导师和来谈专利购买的人,许未和江彻也从实验室离开。
走出实验基地,江彻问许未要不要把林厘叫出来,一起去吃晚饭。
许未瞥了江彻一样:“不了,你自己去吃食堂吧,我姑娘今天做饭了。”
“……”
因为李婕加班而不能和她一起吃晚饭的江彻,翻了个大白眼,头也不会地往宿舍区走了。
往前走了两步,许未收到林厘的消息。
是一张图片。
是林厘做的三菜一汤。
紧接着是一条文字消息:这位帅锅,你女朋友问你什么时候回家吃饭。
许未笑:你男朋友说马上到家了。
许未收起手机,走出学校,先拐了个弯去了不远处的花店。
女朋友叫他带束花回去来着,可不能忘了。
许未挑了几株洋桔梗,淡绿色,林厘最喜欢的颜色。
他又挑了一些用来点缀的花,选了透明的包装纸。
上面用ru白色的、花体的英文写了一句“”。
现在花店里客人不多,但等店主把包装好的花,递给许未,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
许未拿着花,穿过一条斑马线。
在距离小区门口五十米的街口,耳边传来一阵轰鸣,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辆摩托车从他身边飞驰而过。
许未以为是混混耍帅,但很快,飞驰出去的摩托车调了个头。车轮和沥青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后,目的性很强地向他冲来。
许未本能地跑,冲进了马路边的花坛。
但摩托车的车主根本没打算放过许未,不要命似的穿过绿化带,朝着许未的方向冲了过来。
许未躲闪不及,被没有控制好方向的摩托车撞到了腿。
因为摩托车速度快,加上有植物的阻挡,摩托车上的人被甩出来,摩托车也被甩出了花坛外。
那人带了头盔,没怎么受伤。
趁着许未这会儿动不了,那人艰难爬起来,手里紧握着匕首。
许未想起来,发现稍微一动腿上就传来剧烈的疼。
他这才注意到,腿上被划了一个很深很长的口子,而且很可能还骨折了。
他手机也不知道被撞丢到哪里去了,好像越来越多的人正往这边聚来,但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没人知道这个戴头盔拿着刀的疯子,会感触什么事来。
那人冲过来,手起刀落。
许未下意识抬手,刀在他小臂上划出了口子,鲜血涌出来,滴落在旁边的桔梗上。
那束花已经变得不精致好看了,花瓣上还散布着红色。
强大的求生本能,让许未挣脱了拿着刀的人。
但受了重伤,许未也没办法跑远。
这个时候许未掉落在草丛里的手机,响了。
那人像是受了刺激,发疯似的冲过来,许未感觉到眼前有一道影子,替他挡下了那一刀。
是林厘。
那一刀很深,刺进了林厘后肩。
本就晕血的林厘,强撑着跑到许未面前后,就晕了过去。
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听到警车和救护车的声音。
林厘给许未发完消息后,想着下楼接许未,顺便扔个垃圾。
可是她在楼下等了很久,都没等到许未。
于是她走到了小区门口,等了会儿,察觉到不远处的一场,人们想靠近却又不敢靠近,还有一辆摩托车。
她心里有很强烈的、不详的预感。
她跑过去,拿起手机给许未打电话。
然后听见从花坛里传来的手机铃声。
她看到血,脑子一阵晕眩。
看到许未遇到危险的时候,她强撑着冲过去,挡在了他面前。
林厘是被吓醒的。
她做了个梦。
梦里她非要让许未去给她买花,然后许未在去买花的路上就出事了。等她找到许未的时候,许未已经倒在了一片血泊中。
她抬腿就要跑过去,可是路好长,她怎么努力都跑不到他身边。
梦里,在血泊中的许未睁开眼,跟她说“我没事”。
但下一秒,一个看不清脸的人,举起刀,用力朝许未刺了下去。
林厘在刀碰到许未的时候,猛然惊醒。
医院里大概是刚刚消过毒,鼻尖萦绕着难闻刺鼻的消毒水味。
她第一反应是要翻身下床,去找许未。
从病床上坐起来的时候,脑子甚至都没有完全清醒。
病床边的人因为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怕她出事,本能地拉住她的手,想安抚她,让她冷静下来。
因为动作太大,扯到了伤口。
许未吃痛地闷哼一声,林厘看到他,愣了几秒,意识才回笼。
“你有没有事?伤口处理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