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卫长东又更恨了,“如今太子权势滔天,奈何我与东宫有旧仇,小六娘这步棋真是……可惜了。”
虽不知道太子为何与卫淼相识,但如果早知道这件事,卫长东觉得自己肯定能讨到点好处的。
另一厢,卫淼的小院内,东西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装了几大只箱箧放在院门口。奴仆们都候在院外,却不见卫淼。
此时的卫淼,正被一个男人堵在房中。
谢疏钰胳膊撑着门,将卫淼圈在一方小小的天地,他敛着眉神色晦暗,几乎是从齿缝里蹦出一句话,“水水要做什么?再说一遍!”
男人身上的压迫感实在太重,卫淼被他逼的不敢直视。小姑娘怯生生的,嗫嚅:“娘亲要……要带水水走。”
“那水水想不想走?”
这个问题实在太难了,卫淼摇头,“水水……不知道。”
谢疏钰掐她的脸,说话声带着点幽怨,“小没良心的,哥哥对你这么好,这就不要哥哥了?”
小姑娘的脸蛋嫩生生的,一掐就起红印子,卫淼伸手揉了揉。
她是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既舍不得钰哥哥,又舍不得好不容易找到的爹爹娘亲。
而谢疏钰知道,那位东越长公主说一不一,若她说今天带卫淼走,那就绝对不会拖到明天。说不定现在,已经在来接卫淼的路上了。
先前帮卫淼找家人,谢疏钰根本没想这么多。小姑娘太可怜了,被卫长东夫妇像物品一样丢来丢去,他真的希望卫淼这么好的小姑娘,能多一些人喜欢她。
然而如今,乌嘉福和魏文彬欢欢喜喜认完女,转头就要带走他的宝贝,谢疏钰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虽然不想承认,但谢疏钰确实有那么一点后悔。
他这个人,自私,阴暗,霸道,背地里的坏心思从来不少。但因为是卫淼,才一次次破例。世间,也只有卫淼能让他这么让步。
谢疏钰目光一动不动地望着卫淼,仿佛要将她盯出一个洞来。
男人的眼睛非常漂亮,瞳孔是淡淡的浅褐色,闪着幽深的光泽。眼尾上挑天生带着几分魅惑,认认真真凝视一个人的时候,会有一种特别深情的感觉。
世界上,只怕没有哪个女子能抵挡得住这种诱惑。
卫淼小心肝扑通扑通跳几下,咬咬唇不甚自在,“钰哥哥,怎么了?”
她一咬唇,粉嫩的唇瓣便凹陷下去一块,贝齿放开的瞬间唇瓣突地弹起恢复原貌,上唇那颗小小的唇珠愈发水润光泽。
谢疏钰眼神暗了暗,忽然感觉有点渴,他喉结滚了下,苦笑道:“没什么,水水不是要走了吗?哥哥想再好好看看你。”
这句话……好像带着浓浓的委屈,反正卫淼是这么觉得的。
“一转眼,水水都这么大了,记得你刚来哥哥家吃饭的时候,还是矮矮的一个小娃娃呢。”谢疏钰仿若回忆起了什么,目不转睛盯着她,“姑娘大了留不住,这个道理哥哥懂。往后,水水有家人,哥哥却是孤家寡人一个了。”
听他这么一说,卫淼就很难受。
是呀,钰哥哥和她非亲非故的,却养了她这么多年。卫淼想起,自己曾说过长大后要好好报答钰哥哥的,怎么能一走了之呢?
况且,钰哥哥如今被一个好看的小娘子迷住了,若她不在,钰哥哥被小娘子骗了怎么办?
想来想去,卫淼抬眸幽怨地看谢疏钰一眼,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老东西。
此时的谢疏钰,看上去竟然有几分脆弱,仿佛阳光下一个美丽的泡泡,一戳便破了。他勉强撑着笑,说:“水水放心随长公主去吧,以后哥哥不在身边,记得照顾好自己,别贪凉。哎,不会忘记哥哥吧?”
他越这么说,卫淼就越难受,小姑娘撇撇嘴,又要哭了,“水水走了,钰哥哥会……会不会伤心?”
“伤心?自然会伤心一段时间,但只要水水过的好,哥哥就好。”
这个矜贵的男人,今天得知卫淼被欺负时匆匆忙忙,都来不及换一身常服就出宫来了,此时的谢疏钰蟒袍金冠,明明是天下手握权柄,轻易就能决定他人生死的太子,却让人觉得他很可怜。
阳光透过窗牖洒落,房间内影影绰绰,地上映出两只交叠的影子。因为距离近,光看影子,只以为两人交缠在一起,说不出的缠绵悱恻。
卫淼抿唇,内心天人交战,不如……和娘亲说说,先在酆京住一段时间?
而这时,谢疏钰忽然咳嗽两声,捂着胸口转过了身。
卫淼莫名,忙追上去,“钰哥哥,你……你怎么了?”
她越问,谢疏钰便越是躲着她。卫淼好不容易追上,就见钰哥哥面色惨白,捂着胸口急促地呼吸,一丝血迹从他嘴角渗出,好像一朵妖冶的牡丹。
卫淼吓得不轻,都快哭了,“钰哥哥你……流血了,我……我去找大夫。”
“无妨!”谢疏钰一把将人拦住,说:“只是上次的箭伤没好透,胸口还有点疼,休息一下就好了。水水安心和公主回去,不用担心哥哥。”
卫淼气的哼哼唧唧,“怎么可能……不担心,这么久了都……都没好,肯定伤的很重。”
她拿出自己的帕子,踮起脚尖为谢疏钰擦去嘴角的血迹,眼神愈发柔软了。身子凑近,吐气如兰轻轻拂过。
谢疏钰嗓子发紧,干燥温暖的掌心抚摸小姑娘的面庞,“水水,还离开哥哥吗?”
卫淼专心为他擦拭血迹,谁成想这时,谢疏钰闷哼一声,又一丝鲜血顺着嘴角留下来。
诡异,妖冶,衬的谢疏钰仿佛一只魅惑众生的狐狸。
无疑,谢疏钰是个天生的美男子。即便脆弱,病态,也美的惊心动魄,让人招架不住。他伸手攥住卫淼纤细的手腕,感觉有什么东西渐渐失控……
两人静静坐了一会,不多时院外传来声音,是乌嘉福等人来找卫淼了,卫淼只能暂时先去找家人。临走前,自是叮咛嘱咐一番。
“钰哥哥好好……吃药,睡觉,不……不要生病了。”
谢疏钰揉揉她的小脑袋,“知道了,水水再见。”
直到院外声音渐行渐远,谢疏钰才从卫国公府后门踱出,此时再看,已是面色如常,仿佛方才的脆弱仅仅是给人的错觉。
冯宝财一直候在院外,自然知道今天发生的事,他叹了叹气,“想不到水水姑娘真是公主和魏大人的孩子,亲人团聚,老奴……老奴真为他们高兴。”
谢疏钰淡淡瞥他一眼,冯宝财噤声。
他斟酌着太子的心情,随即想到什么,又说:“殿下,依老奴所见,公主多半是要带水水姑娘回渔阳或洛阳认祖归宗的,如此一来,以后是不是再难见到水水姑娘了?”
按理说,是这样的。
毕竟卫淼和谢疏钰非亲非故,即便短暂的相遇从此以后也不会再产生交集。
谢疏钰轻嗤,不着痕迹地舔了舔一下舌尖,口腔内仍是满满的铁锈味,但舌尖的疼痛让他兴奋,热血沸腾。
啧!
方才咬重了,这会还在流血。看来回去,得抹点药才行。
谢疏钰褪去温润的皮,那双浅褐色的眸子深不可测,淡淡吐出几个字,“走不了!”
他养大的姑娘,没有人可以带走!即便是亲娘亲爹,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