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就连姑姑也骗了她?
可是,就算姑姑是什么细作,她待自己的好也不是假的,在她心里,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她依旧是自己的姑姑啊,是她在宫里唯一的亲人了。
与此同时,觅蓝也看见了迟迟。
她抬步走来,上下打量少女一眼,眸中带着淡淡的厌恶,“自打与白芷相识以来,我还从未见过,她对谁这般不求回报的好。”
很快,她就将眼底这份厌恶抹去。别有深意道:“若是连你都无所作为,谁还会来救她呢?”
迟迟看着她,这才明白,这个人早已不是姑姑的朋友了。
猛地想到那日,她带自己去慈安宫……险恶用心不言而喻。
不欲跟她废话,迟迟转身就走。
“你想去求见官家?”
觅蓝叫住她,好笑道,“官家政务繁忙,岂会理会你一小小宫女,又岂会在乎一个女史的死活?”
“你想救她,我倒是可以给你指一条明路。”
“去,陪殿下一晚,”女子走到她身后,俯身在迟迟耳边,轻声诱哄,“广陵王殿下,乃是你姑姑的情郎。只要他开口,你姑姑就能活命。”
不亚于晴天霹雳。
迟迟睁大眼睛,施见青——这这这,竟然连姑姑也是他的……吗?
原来,传言广陵王风流多情,真的不是传言。
这实在太挑战她的底线了……
她以前喜欢的,究竟、究竟是一个什么,什么人啊!
迟迟感到了浓浓的失望,是为自己不值、也为姑姑不值。
觅蓝直起身子,眺望远方:“再晚一点,你姑姑的命就要保不住了。”
皇权沉沉压下,如天刑雷罚。而小民血肉之躯,如何承受?
迟迟握紧拳头,“我明白了。”
事到如今,她还有哪里不明白呢?
是她连累了姑姑。
她惹恼了某个大人物,于是便想让她乖乖就范。
因为她拒绝了他,把他堂堂亲王的骄傲自尊踩在了脚底,所以他用这样的方式告诉她,她一个小小宫女,也妄想与皇权抗争?
他要证明,她只是他口中的“贱奴”,她不配。
但是……他要报复冲着她来就好了,为什么要牵连无辜之人?
姑姑待她恩重如山,自己不能见死不救,那,听觅蓝的,去求广陵王?
自己才刚刚脱身,难道就要灰溜溜地滚回去,明知是圈套也往里跳吗?
可是不去……要她眼睁睁看着姑姑去死吗?
迟迟感觉脚步沉重,像是灌了铅。
真的……只有那条路了吗?
……
看着面前巍峨的宫殿,迟迟深吸了一口气。
她用姑姑的信物畅通无阻地到达了这里。没有想到自己才刚从宝慈宫出来,便要踏进这太极宫。
原本只是想过简单安稳的日子,谁知短短几天,几乎把这宫中的龙潭虎穴都闯个了遍,命运还真是瞬息万变。
如今除了慎刑司,怕是再没有自己不敢去的地方了吧……
迟迟收起思绪,恭敬垂目:“劳烦公公通传一声。”
江从安看她一眼,“哦,咱家记得你,当初不长眼的,竟敢拦官家的轿子,你是官家开恩赦免的那一个,运气好得很呢。”
他阴阳怪气道:“此处,可不是你一个小小宫女该来的地方。”
江从安眼中满是警告。
迟迟便拿出了姑姑的那块玉坠。
江从安脸色一变,拿过来看了又看。
“等着。”他哼了一声,转身进了殿门。
不一会儿便出来了,低声嘱咐道:“进去后,便在屏风后面候着,没有传召,绝不许发出半点声响。记住了吗?”
“记住了。”
倒是乖觉。
江从安瞧着她倒是顺眼了许多,把拂尘一甩,领着她踏进太极宫。
迟迟给自己打气,不怕,不怕。
官家两次都宽宏大度,赦免了自己的罪过,定然与世上的清官、仁慈的神仙是一样的。
只要官家愿意重审,姑姑就有活路。
“进来吧。”她乖乖在屏风后面等了许久,等得腿都酸了,那个宦官的声音才终于响起,“官家命你上前。”
雪白帘帐飘飞,前面依稀立了一道人影,金灿龙纹摄人心魄,迟迟万万不敢多看,匆匆一眼就垂下头去。
走近几步,她看到官家的手松懒地搭在案边,指骨修长白皙,手边有一碗药,散发着淡淡的苦味。
什、什么意思?
要她喂药吗?
可是按理说,官家身边不该有很多伺候的人吗?
迟迟眼角余光悄悄一瞥,发现竟然一个宫女都没有!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上去伺候官家用药,”从安捅了捅她的胳膊肘,“官家病了,身子虚弱没有力气,你还不机灵着点。”
既然有求于人,是要殷勤些的,这个迟迟倒是知道。
只好上前,毕恭毕敬地抬起那药碗。
“官家请用。”
她舀起一勺药,稳稳地抬起勺子,估摸着皇帝嘴唇所在的位置,慎之又慎地送上去。
但是他好像一直没有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