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她那宫口开了大约四指左右,羊水也流了不少,骆寡妇看她家也宽裕,便道:“有吃的没,给她弄两口,一会儿好用力气。”
得了这话,明玥便赶紧喊白屠夫拿吃的来。
片刻后,白屠夫就端了一大碗红糖鸡蛋,还有一碗老母鸡汤。
明玥看着那大海碗,好似一口小锅一般,“怎吃得了这么多?”尤其是那红糖鸡蛋,少不得有bā • jiǔ个呢!
“我能吃。”杨氏回着,一面想要挣扎起来自己抱着碗吃。
不过她现在这样子,哪里还能这样爬起来?明玥连忙扶着,往她身后垫了几个枕头,喂给她。
不料她却嫌明玥太慢,“我自己来。”生怕耽误了孩子出生。
于是自己拿了碗过去,风卷残云一般,片刻之后,两个大海碗都空了去,也是把明玥看得瞠目结舌。
她知道杨氏近来胃口好,但是这么多,她肚子只有那样大,装哪里?
吃完鸡蛋喝完鸡汤,杨氏刚才那些才挥霍掉的力气似乎又回来了,还催促着骆寡妇,“可以生了么?”
骆寡妇接了那么多孩子,哪个产妇不是叫得死去活来的?就杨氏刚才还喊得凄苦,这会儿却又精神抖擞的,也是惊呆了。
听到她催促自己,连忙检查宫口,瞧着竟然已经五指有余了,便问杨氏,“你没什么感觉么?”
她这一问,杨氏却是满脸的尴尬,“我,我好像想如厕。”
骆寡妇一听,“那就生吧,你就当你要如厕,使劲儿用力。”
杨氏却有些不敢,一时间又后悔刚才不该吃那么多,这若是一下拉在铺上,可怎么好?以后还要不要做人?
如此一来,任由骆寡妇怎么催促她用力,她都无动于衷,跟个死鱼一般躺在那床上就是不动,连腿都分得有些敷衍。
这可把一旁的明玥给急得不行,“你倒是用力啊!”这精神不是挺好的么?
杨氏觉得自己在憋着,也很难受,“我不敢。”
孟婆子也急了,“你有什么不敢的?快些用力,娃儿该出来这会儿,就跟你要上厕所一样,不然以为总有人说生娃好似拉了一泡屎。”
杨氏半信半疑,看朝明玥,“是么?”
明玥哪里知道?生三个孩子的那会儿,是现代那个明玥,而不是自己。但见孟婆子如此斩钉截铁,骆寡妇也这样认为,就点了点头,“嗯,你就使劲儿吧,别怕!”
杨氏犹豫了一下,“那,那我用力了。”然后一闭眼,就使劲儿,也不管什么后果了,心里想着实在拉了就拉了,毕竟现在自己的确是憋不住了。
那将近十个鸡蛋和一大碗鸡汤不白进肚子,她这才说一用力,大约也就是盏茶的时间,明玥在给她擦拭额间汗的时候,抽空看了一眼,就刚巧看着被子滑开,一个白白胖胖的娃儿从里稳稳当当地落在骆寡妇的手里。
孟婆子见了,马上递了用酒消过毒的剪刀,只见那骆寡妇一番娴熟操作,提着娃儿的胖脚丫子拍了两回那胖乎乎的大屁股,洪亮的婴儿啼声就在耳边炸开了,还听得骆寡妇的声音:“恭喜恭喜,是个戴花儿的千金!”
明玥忙望过去,又见骆寡妇给扎了脐带,涂了些独家秘方的白药粉,白纱布一包扎,浑身又简单擦了一下,拿了襁褓包好,递给明玥。
便开始给杨氏收拾,孟婆子在一旁搭手。
杨氏听着是个女儿,欢喜不已,口里直呼那石头庙里的送子观音显灵了,待好了还要去拜一回!
只是众所皆知,那刚生产完,肚子里还是看着鼓鼓的,这让杨氏总担心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所以看了一眼自己这白胖胖的大闺女,便一直让骆寡妇给她摸,“我肚子里是不是还有一个?”
肚子里哪里还有?不过是些脏东西罢了。
一直等收拾完了,她才甘心,相信果然只有一个女儿。
外头,白屠夫晓得果然生了个女儿,也是万分欢喜的,忙去告慰祖宗,白阿杰也守在外头等着瞧自己的妹妹。
待把娃儿放秤里称过后,瞧着那八斤七两重,少不得是要将杨氏说了一回,只道她那些饭菜倒是真没有白吃。
只是可惜她也因此受够了苦头,孩子大,下身给撕裂了,骆寡妇也不是女医,哪里敢给她缝?就只能这样上点药,让她自己慢慢愈合。
所以告知她,“你身上有伤,这些天自己能不下床就不要下床,最好等伤口长好了再动,不然你要出个什么事情,不要赖我。”
又说,“我是没见过这么胖的娃娃,不过这口子比我预计的其实还要小些,你好生养着,看你男人也是个面善的,就叫他这些天辛苦辛苦。”
杨氏这会儿才生产完没多久,卸了货浑身轻松,没觉得疼。
等孟婆子领了骆寡妇出去招呼人家吃夜饭,她才开始疼,又不敢动,生怕一动牵动伤口。
明玥守在她跟前,孩子这个时候已经抱给白屠夫父子瞧过了,如今就躺在杨氏的身边。
杨氏扭头瞧着,怎么看怎么欢喜,但又担心,“我这个样子,如何喂奶?”
“哪里有马上生孩子就有奶的?就算有,也是少数,一会儿她若是饿了,喂些温水就好,等过两三个时辰,你抱过去试试,看看能不能吸些出来。”明玥瞥了她那不算汹涌的胸前,十分担心,别到时候没奶水吧?
那白瞎这孩子在肚子里打了这么好的底子。
又说那骆寡妇吃了饭,白屠夫抓了只鸡给她,又给了些银钱做报酬,便托庞虎送回去。
贯众这里则送明玥和孟婆子回去。
只是这个时候已经寅时三刻了。
雨早就停下来了,天上虽没月亮,但乌云早就散尽,到处的星星,瞧着白日里只怕是个好天气了。
想着明日有个好天气,孟婆子打算将贯众空青他们家里送来的小杂鱼都晒成鱼干,也没有什么瞌睡,想着杨氏那胖乎乎的闺女,只同明玥说着:“她总算是求仁得仁,那丫头生得白白胖胖的,瞧着像她爹多些,女儿像爹,往后可见是个有福气的。”
明玥也是头一次看到刚生出的娃娃可以这样漂亮,以往在她的记忆里,刚生出来的孩子都是皱巴巴的,还大部份浑身通红,反正她看来全都长一个样儿。
也是真心替杨氏欢喜,“是了,她这也算是苦尽甘来了。”话音刚落,却听得前面街上传来一阵马蹄声,疑惑地掀起车里看过去,竟然是一大队衙差,后面还有穿着甲衣的。
只见他们高举着火把,疾驰而去,还留了两人停下来检查明玥他们的马车,见着就他们三人,才放了行。
孟婆子却是有些惊魂未定,瞧着那一大队人马,有些心慌慌的,“别是出了什么事情吧?”上一次见着这么多人,还是黄家被雷劈的时候呢!
明玥也有些担心,只朝贯众喊了一声,“咱们先回家,一会儿天就亮了,让八角去问问。”
路上遇着这么一桩事儿,回了家也没按照计划去休息。
其实也就洗漱好,吃了点东西,那东方就翻了鱼肚白,后院里那鸡鸭接二连三叫嚷起来,家里老小也起床了。
明玥只让八角吃些东西,就去衙门里打探。
又叫庞龙去接钟夫子。
不想庞龙才去一会儿,就折身回来了,与明玥禀道:“重阳街那边戒严,任何马车都不得随意出入,想来钟夫子那边今儿也是来不得了。”
那钟夫子家,便是住在重阳街。
明玥听罢,就更忧心了,心想多半真是出了人命,不然那一条街都戒严了?
这左等右等的,等了个把时辰,八角才慢吞吞回来,一边跑一边抹汗,满脸害怕:“城里进山贼了,昨儿重阳街那姜大官人家,一门二十多口,一个不剩,钱财也抢得干干净净的。”
说罢,也来不及喝口水,又忙道:“我要走的时候,后头来了人,是卢夫人给传的话,叫这些天仔细些,别乱出去了,那些个贼人不像是寻仇,说shā • rén夺财只怕是个幌子,还留下了挑衅书文,衙门是怕引起恐慌才给瞒着,今儿晚上他们还要动手。好生猖狂的!眼下都在城里各地藏匿着,叫咱们小心。”
明玥一听,也是吓得不轻,忙和庞龙说道:“你先去杂货铺,叫他们小心些,实在不行早些关门,再有私塾下学后,得去接鹿哥儿他们。”那银子哪里比得过性命重要?
庞龙自是应了话,但接鹿哥儿放学这事儿,他师父熊七给揽了过去。
如此一来,庞虎就蹲在家里。
这样一大桩案子,城里又四处添了不少巡逻队伍,使得老百姓们到底是有些人心惶惶的。
沈老爹他们也不出去了,就在家里下棋打发时间。
到中午的时候,又有消息传来,初步查清楚,那些贼人是从重阳河里进城的。
重阳街因叫这名字,就是因为有条重阳河。
那年灾情的时候,本来这四下城门都关好了,那些流民是进不来的,但因有这重阳河,不少水性极好的人顺着河水逆游进来,才乱了套儿。
为此,这卢大人来了后,专程在河水穿过城墙的地方设置了一个水闸,是可阻拦人的。
但昨儿叫他们拿铁钳子给打开了,硬是从那水里游过来,然后听更夫说,半夜的时候的确是看这些黑影从水里钻出来。
他但时候以为是自己点背遇着了水鬼,还吓得不轻,哪料想竟然是这些贼人。
若是那时候他胆子大些,早点发现不对劲,去报了官,兴许那姜就不会被灭门了。
因此这城中老百姓,总有那站着说话不腰疼的,竟怪七怪八,怪起这打更的更夫。
好似他就把姜家那二十多口人害死的凶手一样。
明玥也听说了,万万没有想到,原来键盘侠这个时候就有了,这些话真是张嘴就来,给她气得不轻,还借此机会教育家中孩子们。
没想到傍晚的时候,熊七出门去把鹿哥儿他们接回来,就听说那更夫受不得大家的流言蜚语,上吊自尽了。
他是死了,流言却没有结束。竟然还有人说他肯定是畏罪自杀,没准跟那些歹徒就是一伙的,不然他心虚什么?
肯定是怕查到自己的身上,所以选择了自尽。
人言可畏!那更夫以为自己死了,就一了百了,没想到死后还是不得安生。
那姜家的远亲们得知后,还找到他家去闹一场,要叫他们家拿那姜家的安埋费出来,说到底就是要钱。
也是了,姜家人不但死了,连钱财都被一扫而光,他们这些远亲什么也没捞到,便打起了这更夫家的主意来。
也是不要脸,不想想着更夫家又是什么家庭?能拿得出来么?他们那是要人家的命!最后还是衙门里去了人,那更夫才得草草出殡。
明玥本来,这更夫的事情,该就尘埃落定了。
但是怎么也没想到,她家被举报了,说有人晚上起夜,看着她家出去两辆马车,鬼鬼祟祟的,没准是去接应那些歹徒。
也幸好,当时来去都遇着街上的巡逻队伍了盘查了,不然真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
只是这个时候明玥也忽然意识到,这些歹徒的身份只怕不简单,而且不管白天逼死更夫的流言蜚语,还是晚上举报自己的人,应该都是有人幕后指使的。
就好像是有人故意要挑起这城中纷争,由此分散官府的精力一样。
考虑到这个可能性,明玥也不清楚衙门那边卢大人他们似乎已经想到了,但还是让庞虎带着八角去一趟,同八角那表姐夫说一声。
也好叫他把话递上去。
若真是如此,只怕这些歹徒是真有什么大动作的。
白天的时候还好,除了那重阳街一片,到处都正常的,可是这天才擦黑,街上就没了半个人影,各家各户都紧闭门户,街面上更是安安静静的,全城上下透着一股说不上来的诡异感。
庞虎和八角回来后,只说卢大人那边已经料到了,就是还不知道眼下这些歹徒到底是图个什么。
而今晚还会随机挑一家子动手。
这让明玥哪里还敢休息?哪怕昨晚一宿没睡,现在也没半点困意,给吓得背脊骨凉,只将家里人都给聚集到一个小院子里。
她也是没法子,家里宽敞,大家分布住在各处,可就庞虎庞龙兄弟俩,还有就是一个熊七师父,若是真运气不好,叫那些歹徒挑中了自家,他们便是能敌得过那些人,可有三头六臂也跑不过来啊?
只是如此,未免是有些让家中气氛更加紧张。好在大家都觉得未雨绸缪总是好的,毕竟家中的人大部份都是经过那年的天灾,自是更加真爱性命。
都住到楼上,打了大通铺,男女各一间,也不管什么老少,或是嫌弃谁脚臭鼾声大。
庞龙兄弟和熊七师父轮流值夜。
只要熬过了今晚,白天大家再好好休息。
孩子们本来也怕,到底是熬不住,戌时一过几乎都睡了,明玥坐到了子时左右,也有些困了,刚想去睡,好像是听到了自家后院的鸡鸭传来叫声。
按理这个时候,鸡鸭都是歇下了,不该发出这样的声音。
所以明玥瞌睡立即就醒了,整个人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想出去瞧,又怕自己过份小心产生的幻觉,反而因为自己开门吵醒了刚睡下的其他人。
就在她这纠结间,忽然听得外面传来庞龙的声音,“阿虎,小心些。”
明玥急忙去开门,只见庞龙神色凝重,“夫人,咱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过了这一劫,得空还是去庙里拜一拜吧!”
明玥本来是被吓得不轻的,但是因他后面这半句话,一时又哭笑不得,“好好,到时候指定去拜,给菩萨塑金身都使得!”
她没有发现,其实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已经开始发抖了。
因为她眼角余光,已经看到了对面瓦上,有黑衣人提着明晃晃的刀来了。随后只听到‘砰’地一声,房门被外面的庞龙给关上了。
也亏得她反应快,不然指定碰到鼻子。
也是门关上那瞬间,外面就响起了刀剑相撞的声音,屋子里的孩子们也被惊醒了,孟婆子几人吓得脸色发青,抱作一团。
明玥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说些安慰的话缓和一下气氛,可是家里的女人们到底是胆小,只想着那蒋家二十多口一个不剩,哪里听得进去她的话?
而且外面的声音也越来越激烈。
倒是这个时候,她家煌月站起身来,温暖的小手握着她的手掌,“娘,别怕!”
明玥回头,刚好对上煌月冷静的目光,一时间心里那慌张也退却了些,忙蹲下身来抱着煌月,“娘不怕的。”
灼云和耀光也赶紧围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