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的时候,北戎人就投降了,提出将他们的公主嫁来夏王朝。
北州的将士们当然不同意,但这事儿不是他们能决定的。
他们没有粮草,饱受极寒之时,朝廷不能替他们做主,如今赢了朝廷却又能为他们做主。
将士心中是有怒火的。
而明玥的怒火也不小。
因为北州和青柠塔这两个州府,都被划入了沈煜这个西南节度使的版图下。
看似给了沈煜泼天的权力,可谁都清楚,刚经过战火的荼毒,北州和青柠塔都是万物萧条。
说白了,也就是将这两地的老百姓给沈煜养罢了。
但圣旨上写得很漂亮,还表明近三年里,北州和青柠塔的税赋,沈煜可自行支配!看似真是皇恩浩荡。
但他支配个什么?税赋能收上来么?打了那么久的仗,且不说民不聊生,老百姓无家可归。
就是那青柠塔草原上还有不少被北戎王朝丢下的北戎老百姓呢!
语言不通,对夏人充满了仇视……
说白了,沈煜就是个大冤种。
他办好了,朝廷省事,不操一份心,出一个子儿。
办不好,那青柠塔的北戎人和夏人起了冲突,正好光明正大问罪沈煜。
更要命的是,宫兰亭打了胜仗,为夏王朝添了版图,但是万安帝还是以二皇子死在战场之事问责。
果然,养儿千日,用儿一时,就算是上官锦南死了也不能白死,还得给万安帝用一回。
宫兰亭手里的兵权尽数给收了回去,如今就只给他留个两千兵马,镇守青柠塔。
得知这消息的时候,云绮急得昏了过去,等醒过来只握着明玥的手,“两千兵马如何受得住青柠塔?若是那北戎人忽然反杀过来可怎么办?”
至于宫兰亭手里的兵马,如今有七万给了淑妃娘娘的弟弟,蓝鹤唳。
这几年里,二皇子三皇子两个成年皇子死了,朝中虽还有几个皇子,但是却只有五皇子一支独大了。
而蓝淑妃的儿子,不过三岁罢了。
要说万安帝别的本事没有,这权衡之术倒是玩得炉火纯青。他先命了蓝鹤唳为二品骠骑大将军,接管宫兰亭手里大部份兵马,随后又册封蓝淑妃为贵妃。
一时间蓝淑妃变成蓝贵妃,隆恩盛宠,即便是三岁的儿子年幼,也一时水涨船高。
只是退一步说,这母子俩,又像是蓝鹤唳的软肋,他要是在边关有个二心,只怕蓝贵妃也命在旦夕了。
而此刻明玥见云绮担忧,又替宫兰亭不服委屈,只得叹气道:“蓝鹤唳就在北州军营里,北州到青柠塔不过一天半的路程,北戎人真敢再起战事,对他们没有什么好处,更何况去年北戎人往北上那边都受了雪灾,他们承受不起再一次开战。再有,你有没有想过,这兵权交出去了,那么你们母子也能顺理成章留下来了。”
不然一卷黄纸,他们这些手握大权的将军,家眷怎么可能离京呢?
云绮一怔,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如此说来,这兵权,是琮儿他爹故意交出去的?”
明玥颔首,也不瞒她了,“二皇子的死,本就是有意而为之。”万安帝以为这个狼子野心的儿子死得好,正好让自己借着这个契机趁机收回宫兰亭这个为自己开疆拓土的大将军手里的兵权。
还不用嘉奖。
却不知,宫兰亭一样在利用上官锦南的死,借机将手中兵权交出去。
可坦白地说,那些个将士们一直都是宫兰亭一手带起来的,要说没有感情怎么可能?而且生死存亡之际,饥寒交迫之时,是沈煜和整个沈家全力以赴。
不然给夏王朝开疆拓土?只怕早就在去年饿死在北州了,都用不着等北戎人打过来。
所以,谁做那个将军,无所谓。
因为人心是在宫兰亭和沈煜这里的。
但是,兵权交出去了,宫兰亭也没有得到嘉奖,妻儿却被留下,用不着返京。
这也就意味着,他没有什么把柄在上京了。
云绮也明白了这其中的弯弯道道,一脸恍然大悟,“也是了,他已经是大将军了,赢了,只能是功高震主。”如今倒也好。
明玥见她心中郁结想通了,便道:“你养两日,便开始收拾宫家那头的行李。”
“这是?”云绮一直为这事儿心急如焚,压根没有留意到,这几日大家忙了许多,府里也有人开始在打包行礼。
只听明玥解释道:“节度使府迁移到了北州,我们要搬过去,大哥在青柠塔,你们自然也是要过去的。”只是她在这边的商行和酿酒厂等,都要样样安排好手,所以她可能会最后一批去北州的队伍。
听到这话,云绮一下来了精神,马上就要翻身下床收拾行李,“我没事了。”迫不及待想到那北州,见一见宫兰亭父子。
尤其是宫染夜那混小子,不晓得在军营里混得怎么样了?
而秦家那边,高华芝早就安排人在打包行李了,不出意外他们是第一批去往北州的。
沈家要搬去北州,最舍不得的莫过于顾家和陈家了。
尤其是顾家,顾宴舍不得陵夫子这个博古通今又不沉闷古板的好先生,也舍不得自己这一帮算是有生死之交的同窗。
但是陵夫子他们全都要去北州。
顾宴也想跟着去,一方面又舍不得父母亲,毕竟他姐姐不在了,母亲身体又不好,所以十分不舍。
可谓是为此事心力交瘁,两难全。
没想到这个时候陵夫子却登门拜访顾若清,也不知是说了什么,顾若清反而劝着顾宴,“你随着沈家到北州去吧,你娘这里你也不必担心,鲁老爷子也不是说了么?她近来心情调理得好,身体也是有好转的。”
说白了,顾夫人就是心病,可如今她全心全意都在那竹炭坊里,压根没再有时间去伤春悲秋了。
明明这样是劳累起来了,没想到身体反而好起来了。
加上有顾若清帮忙偶尔出主意,那烧碳坊上,也就用不上陈作河。
而陈家的竹篾坊里,陈夫人母女俩一手掌着,陈作河也就顺理成章去了酿酒厂里,跟着杨广同一起管理。
想着若是顺利,等过一二年,杨广同也能彻底撒手交给他。
此刻顾宴听到他父亲的话,越发心动了。只不过还是没答应。
眼看着沈家第一批人马就要去往北州,顾家夫妻着急起来了,顾夫人甚至亲自来劝。
无他,只因那陵夫子说,这顾宴是有肱骨之臣的才能,将来更可能是良相之才。
顾若清一听这话,当时就动心了,他信自己的儿子,但儿子跟着自己,怕是没有这个机遇的。
毕竟自己是拿命换,才到如今,还算是捡了个便宜。
他觉得儿子比自己更出众,将来若是站得高,也就能给天下老百姓谋福。
所以也是不想耽误儿子。
虽然好奇,儿子是跟着去北州,也不是跟着去上京,怎么会有成为肱骨之臣的机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