煌月还小,所以对于这样的事情来说,她首先所考虑到的并非是自身的利益,所以她能最公平地完善处理这件事情。而且小孩子共情的能力总是比成年人要强一些,如此她也就能更设身处地为曜族人考虑更多。
明玥敢打赌,若是派一个成年人去处理,只怕最一开始要考虑的,是曜族人能给西北带来什么好处?又或者是如何将他们快速与山下的汉人同化。
可每一个民族的存在都有他的历史意义和价值,任何一个民族也没有理由和权力去剥夺他们民族的权益。
所以当初煌月说,如果曜族人下山,可以一边接受汉人文化,同时也可以保留他们的曜族人生活习性,甚至可以创造属于他们曜族的文字。
如此他们祖先那些历史和传统知识,就不用再继续口口相传,而是载成文字,不但可以让所有曜族人都知晓属于他们的专属历史,也能让山下的汉人对他们多有一些了解。
这是一件两全其美的好事情,但是明玥心里明白,真要办起来,还不知道要越过多少重重困难呢!
所以她又有些担心,“那让谁同她去好呢?”
“顾宴。”沈煜想都没想,便做了决定。他对自己的女儿自信,觉得她一个人去,也能完成这个任务,可是顾宴心思缜密,有他在这件事情更是能锦上添花。
如此,何乐而不为呢?更何况往后,顾宴既然已经决定留下了,那以后他要经历这样的事情很多,如今也是个很好的锻炼机会,自然是不可错过。
明玥倒也不惊讶,只是旋即笑道:“说起来,阿宴也要说亲了,不过阿招跟着一起过来了,我猜他必然是要跟着一起去的。”
沈煜听得那元招的声音,冷哼一声,“这小子倒是有耐性,只是煌月即便是及笄了,也不可能马上出嫁的。”他更倾向于明玥所言,姑娘家还是晚些成婚好一点,反正他沈煜的女儿,丝毫不担心被人嘲笑是老姑娘。
而且灼云跟着鲁老爹学医,也说了这姑娘家骨骼,最起码也是二十以后才会长定型,有的更晚。若及笄后就嫁人的话,必然是要生孩子的,到时候那还没定型的骨骼,自是要变形。
这只是其一,更重要的是,姑娘家小小年纪,十七八岁当是在父母跟前怀中撒娇之时,为何要嫁到旁人家去,伺候那不相干的老小?
明玥压根不知道沈煜心里会有这么超前的想法,只是对于他说女儿家不要早婚的事情十分赞同,“是了,他若真有心,再等个七八年十年的。”
沈煜却忽然一脸的愧疚,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对不起。”
“怎么了?”明玥疑惑,从他怀中抬起头,怎么无缘无故说起这话来?
哪料想沈煜却自责道:“那时候虽不是我,也不是你,可小小年纪连生三个孩子的终究是你这副身体,若是我能早些来到这个世界,必然不会让你这样冒险的。”
明玥忍不住失笑,“都是过去的事情,更何况当时也不是咱们两人,你怎么还计较起这个来了?”
“我只是害怕,想起灼云说的那些话。万幸你现在好好的。”沈煜的确是后怕,这人就是这样的,拥有的越多,胆子就变得小起来了。若是前世在那个世界,他心无旁骛,做什么压根就是大刀阔斧,根本就不用考虑后果。
只因那时候除了自己这个孤家寡人之外,再无人可牵挂。
可眼下不一样了,他的妻他的女儿,他的这一家子老老小小。
所以他心中已经改变了早前的计划,西北很小,但也很好。因此暂时也不想去掺和西北外的事情了。
顾着自己这一亩三分地,就好了。
夫妻俩也是,十年有余的夫妻了,可仍旧如那年少初遇时候,总是怎么看,都不觉得看不够。
这沈家主子夫妻二人感情和睦,府中又没有妾室通房,所以连带着府上这些奴仆护卫们即便是成家了,手里有钱,但也没有去考虑过那纳妾一说。
但男人多好色这个事情,是怎么也改变不得的,所以即便没有人纳妾,可是去花楼的其实不在少数上。
好在各自都心里有数,媳妇娶一个回来就好,旁的不说,就图个后院清净,没有那些个脏心烦恼的事情。
毕竟沈家这边,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了么?还有那镇国公府上,也就秦夫人一个人。连带着个宫将军,也不过一个妻子。
他们这三家,与这北州城里的老牌家族那妻妾成群,乱糟糟的后院来说,简直就是鹤立鸡群,清新脱俗。
少了那些个烦心事,不管是男女主人,放在正经事情上的心思也多了几分,又不必同谁挣这抢那的,防谁躲谁。
乌韭贯众他们,也都陆续成了亲,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身世青白,背靠着沈家,又是个正儿八经的管事,也是识文断字的。这样的女婿,说出去也是长脸面的。
所以自打他们一个个陆陆续续弱冠,那上门打听的便不少。
除了乌韭,其他的几人,他们亲人都还没迁来这北州,所以即便姑娘家是他们自己挑选的,但婚事却是明玥一起给他们办的,给足了脸面。
就说余娘子,如今也是做了婆婆的人。只是她那儿媳妇是本地人家,孩子如今外祖母给帮忙带着。
一来她要管着府里那么些个丫鬟婆子,二来孟婆子越来越年长,身体也越来越差,她信不过那些毛手毛脚的丫头,所以大部份时间都要亲自来照顾。
孟婆子身体不好,沈老爹自打过了今年端午后,也是断断续续病了几回,这一次更严重,直接躺在床上小半月的时间。
也就是前些天听说煌月要归来了,这才打起了精神,又在灼云的药膳调理下,逐渐有了些精气神。
如今拄着拐杖,在院子里那金灿灿的梨树下面坐着与几个老伙计摆龙门阵。以南方那年旱灾起头,中间说起来了盘踞更方的藩王反王们,最后竟然是以什么神仙牛头马面结束的。
反正毫无逻辑,可是他们几个老头子听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似乎觉得很是有道理。
明玥坐在一旁陪他老人家,哪里晓得半响自己是插不上一句嘴,最后也只能默默地起身离开了。
阿酒见了这光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别说老爷子这话还是挺有意思的,叫晴玉听去了,笔头稍微一改,不晓得又给写出什么惊天动地的故事来呢!”
明玥见着如今已经二十好几的阿酒,却是问道:“你和少卿到底怎么回事?见天都有的吵闹,既然不欢喜,这婚事退了吧。”
早前孙少卿和阿酒没见面的时候,明玥就觉得他俩倒是合适得很,没想到见了真有那点意思。孙少卿就来管自己打听阿酒的事情。
只是没想到自己做主给他们订了婚,两人却是三天两头地吵起来。
“哪有不欢喜,随便说两句罢了。”阿酒不服气,她和孙少卿那哪里是吵架嘛?只觉得明玥这做夫人的不懂风情。又道:“那陈大人和陈夫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能吵出三百六十六天来,人家夫妻感情还不是照样好。更何况有的时候还没少动手呢!”
陈大人夫妻俩头两年还能在外面维持体面的,但终究是二十多年的夫妻了,那相处模式是没法改的。
加上陈夫人又在竹篾坊里忙,有时候陈大人过去遇着了,那两句话不投机,也就没忍住动手。如此一来,叫人晓得了,也懒得在外面忍。
头一回倒是吓着了大家,还以为陈大人不休妻的话,那必然是要和离。
哪里晓得等了他几年,也没见他夫妻要闹和离一说?而且感情似乎还越吵越好呢!
而阿酒有一次去青丘州,正好赶着他们夫妻俩打架,自然是长了见识,如今也就方有了这话。
但明玥听得这话,忍不住皱起眉头,“你还想动手?就他那样的,你动手了也甭嫁过去了,连带嫁妆都给我省了。”那不得把孙少卿一个读书人给打死啊?
阿酒嘿嘿一笑,“所以我这不是让着他嘛。”又见明玥操心自己,也就转移起目标:“夫人不必管我,该看看三师姐才是,她这才是正儿八经的老姑娘呢!”
是了,三师姐三十好几了,她这个年纪的女子,大部份都是做了祖母的。
可是三师姐好像没这方面的意思,那也就懒得勉强了。“她不必管,又认了阿岚做干儿子。”说起阿岚,如今他在青丘州那边,早就下山来了,如今也在莲城里上学。
所以三师姐就早早过去了。
明玥便想,既然她在那边,待煌月他们过去了,自然是会多照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