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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计晚茵不知道忙什么,没有找计迦楠,她也就睡了一整个白天。
傍晚醒来想找妈妈吃个饭,然后带她去斯坦福走走,但是一到隔壁的套房,就听见屋子里传来了说话声,男女皆有。
计迦楠敲了敲门,来开门的是谈慎履。
计迦楠惊讶:“嗯?爸爸,您什么时候来的?”
谈慎履说下午。他脸色不是很好,说完就去看她的额头,眉头已经皱起:“这怎么红红的?你受伤了?昨晚怎么没跟爸爸说?”
计迦楠一笑,一脸不在乎:“没事,就一点点。”说着走了进去,“我妈呢?”
谈慎履阖上门进去,还看出她走路都慢了半拍,膝盖好像有些僵硬,他就又上前去问:“脚也受伤了吗?迦楠。”
“就磕了下。”计迦楠今天依然穿的长及小腿的裙子,天气冷,裤子穿不了,短裙又太冷。
她撩起裙摆露出半个膝盖,“就一点点。”
然而看着膝盖上包着的那片纱布,谈慎履脸色整个都黑了,站起身深呼吸口气。
计迦楠一抬头才看到计晚茵站在窗前,原本抱着手背着他们,眼下微微侧脸,似乎在看她的伤。
收到她的目光,计女士和她对视一下,眼含无奈:“怎么回事?怎么弄伤了?”
计迦楠一句“没事”还在喉咙口,边上的谈慎履已经先开口了:“你不知道?”
计晚茵挑眉,移了下目光去和他迎面:“我不知道怎么了?迦楠也没跟我说。”
谈慎履难得在老婆面前生起气来,语气又沉又冷地说了她是怎么受伤的后,又道:“你说你要来美国,就直接飞南加去,你来这干什么?迦楠在这读书的时候我得陪着她的,一个人在这根本不安全,你还让她陪你来,你怎么当母亲的?”
“我怎么知道这里这么乱,怎么知道她昨晚一个人跑出去打车了?”计晚茵立刻条理清晰地呛回去。
谈慎履脸色更黑了,敛了敛眉盯着她:“你什么都不知道?那你让她陪你来这干什么?”
计晚茵提了口气走过来,仰着脸望他,丝毫不退让:“我来这干什么还要你知道吗?”
“不需要,但你以为全世界都空着时间陪着你团团转是吗?迦楠才回国几天,你就让她回来干嘛?”谈慎履冷脸看她,“我不跟你吵,明天我带迦楠回南边,你想在这待着就待着吧。”
“不跟我吵?你不就是专门来跟我吵架的?”计晚茵冲他冷笑,“你不是你会一大早这么大老远过来?迦楠要去自己会去,要你来带?她不是三岁了。受伤了是我愿意的吗?我不心疼吗?孩子是你一个人的?”
计迦楠头疼,伸手摆了摆让他们别吵了。
计晚茵转头一瞬不满地看着她:“你受伤就跟他一个人说,不跟我说?不说你妈上哪儿知道?你们父女俩合起伙来气死我的吗?你是他一个人生的?”
“我……”
计迦楠无奈地望着她,昨晚又一次谈话不欢而散后,她哪里还有心情和那个脸贴上去大半夜跟她说,她受伤了。
她悠悠表示:“我哪里是你们是谁生的,我垃圾桶捡的。”
父母:“……”
谈慎履一听,身上气息更冷了,原本挺温柔绅士的一个人,此刻满脸难耐地看着妻子:“有什么你冲我来,又冲孩子来干什么?早在六年前你不就当是我一个人的?”
“谈慎履!你要在孩子面前旧事重提是吗?”计晚茵从女儿身上挪开目光落在了丈夫身上,或者说是把喷发的火光投到另一个人身上去。
屋内气氛降至冰点。
天气本来就冷,计迦楠额头还有些肿疼,膝盖也涨涨麻麻的,站不了,但是又没心情坐下,最后索性一个人先出去了。
今天打车的司机是个年轻小伙,她站在车门口看了会儿那司机,研究是不是好人。司机被她看得都有点怀疑她不是好人了,结结巴巴地问她要干什么。
计迦楠耷拉着脸什么都没说,开了后座的门进去。
一路上司机还不时朝中央后视镜看,好像生怕女孩子忽然从怀里掏出个匕首或一把枪架在他脖子上,说:给钱!
好在斯坦福没多久就到了。
学校太大,没自行车走着很累,计迦楠最终随便在她曾经就读的工学院楼下坐下。
楼里不知道哪处,哪个国人在放着《晚风心里吹》。
愿晚风将我吹/吹进你心内/晚灯映花正开
月映照伤我身/痴情难自禁/夜半莺歌叹息我孤身
夜晚的学校亮着金黄色的灯,歌声和这天生温柔的颜色糅合在一起,将寒冷的晚风稀释了不少凉意。
计迦楠拿出手机拍了张照,发了朋友圈。
一个五十来岁的女人踩着细高跟拎着一个包晃过她的瞳孔,计迦楠看着她,开始想宁硕。
大概是15年那会儿,从谈之醒那儿无意中得知了他母亲在斯坦福任教,计迦楠就开始计划着研究生考来这边。
在加州理工她读的经济学,研究生转攻计算机科学,恰好这个专业里有一门课是他母亲上,一周下来,基本能在学院里见到她几次。
只是一年多里她都没敢私底下去和这位教授聊一聊,怕混熟了,哪天一不小心被宁硕知道了。
但是这期间又每天都期待着不小心在学校里撞见他。
可惜一年多里都没有见到人。
计迦楠研究生还辅修了一门哲学,本来是对宁硕读的心理学挺感兴趣,但是后来想着想着,打消了念头,换了哲学。
今晚他妈妈在校园里,看上去是开会回来了,那他应该还在这里吧……就是不知道住哪里?昨晚说是和她同路,但是后来送她回酒店后他又好像往回开了。
计迦楠仰头看了看天。
垂下眸来时,前面道上就变魔法一样变出了个人。
隔得远,隐约只能看到穿着黑色毛衫外搭棕色风衣,层次感把他的身姿比例衬得十足十的完美,像那些橱窗里的雕像,嘴里含着的烟徐徐飘出屡屡白雾,模糊了眼角眉梢的神色。
他拿下烟夹在手中,一双深邃硬朗的眉目渐渐在夜色中显露。
今晚没有风,他站着的那一处也没有路灯,整个人身姿笔挺,似乎一动不动,连烟雾都凝固着难以散开,但却浑身从上到下都好像泛着微光一样让计迦楠看得一眼不眨。
隔着一个花坛,一个小道,大约十几米的距离,计迦楠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是在看她吗?
明明他没动,但是这么看你的时候,好像已经一寸寸在往你心里走来,不经意间把人看得心跳加速。
下一秒宁硕就为她确定了他到底在干什么,也把她的心跳刹那间加剧……男人慢条斯理地朝她的方向举步走来。
那一刹,计迦楠呼吸停滞,垂在身侧的手都下意识捏紧了,揪着一小抹衣摆揉搓,眼睛眨也不眨地凝望着他的脚步。
那歌还在单曲循环……
若某天风花雪月似金/我倾心/只等你回来时贴近
八米,五米,他越来越近。
寡寂的夜甚至能听出他的脚步声不轻不重,若有似无,却越来越近。
计迦楠心跳快炸出来了。最后一刻,人慢悠悠地站停在她面前,她一瞬感觉自己被什么冲得头晕脑胀……
晕乎乎地艰难扯出一抹笑,她出声打了招呼:“宁总……这么巧。”
男人居高临下望着她,没说话,只有指尖的烟还在一寸寸烧着。
计迦楠干涩地继续笑着:“怎么你也来学校?你不是在这读的吧?”
宁硕深深盯着她三五秒,终于薄唇微动,出声:“来看看我妈,她在这工作。”
“哦~”她一副恍然的模样,好像才知道。
宁硕不着痕迹地问:“你在这做什么?带你妈妈逛?”
“没有,自己来。”
看了眼她还有一丝丝浮肿的额头,宁硕再看看她的膝,穿着裙子,看不到,他就问:“脚怎么样了?”
“还行,好多了。谢谢宁总。”她已经被消灭了些紧张,甜美客气地冲她笑。
宁硕薄唇一角牵起,点点头。
计迦楠看了会儿眼前的人,一边紧张又一边无法控制地对他放下心头的难受,可能再怎么掩藏,她还是知道眼前的人是她的宁硕哥。
“宁总……”
“嗯?”
“闲着没事,你能不能……给我讲个故事,你为什么小时候在这生活的事。”
计迦楠仰头看他,第一次那么胆大,尽管迎视上了男人深不见底的眼,还是努力镇定下来和他对视。
宁硕缓了缓,对她牵起一抹唇角:“可以,不过……有个条件。”
“嗯?”
他伸手碰了碰她的额头。计迦楠浑身电流窜过,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他。
宁硕:“什么时候改口?”
计迦楠怔愣,迷茫。
男人浅笑,望进她眼底:“我等我的小姑娘这一声宁硕哥,等挺久了。”
计迦楠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