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想俩孩子块揍。
卫婉拉着弟弟后退,退到对面饭厅,又拿出副棋盘。这副上面的格子明显比刘彻和卫青在下的少多了。盖因这是五子棋盘。
冬天日头短,卫青行在家用过早饭,又从家赶到这边,已是巳时两刻。几人寒暄会儿,差不多午时了。
卫莱便留他们用午饭。
这样的天按说吃暖锅子最好。然人太多,宫里没那么大的锅。再说了,桑上植也不好意思与帝后共餐,何况还有个小不点要照看。
大过年的,百姓家各种食材多,宫里也样丰富。冬天冷,不怕肉坏了,猪羊各大半头。另小半送去了东宫。
太后今天怎么吃,刘彻不关心,他在意他中午怎么吃。听闻卫莱令厨子做羊肉汤,烧羊肉,清蒸排骨,回锅肉等等,刘彻非常满意,便专心同卫青下棋。
卫青的棋是刘彻教的,以前卫青不是他对手。如今战场上磨练几年,耐心极好,且心思缜密,刘彻总是棋差招。
刘彻并未生气,他很喜欢这种棋逢对手的感觉。然而,他儿子女儿险些打起来,只因小太子自己悔棋,还不许他姐悔棋。
卫婉威胁他:“信不信我不跟你下?”
“去病哥哥?”小太子立即抛弃她。
霍去病道:“那你得哭。”
小太子气得哼声:“母后!”
“母后在照顾弟弟。”卫婉今儿不想下棋,盖因人太多,她静不下心。这样硬着头皮下,只会令她烦躁。
小太子道:“母后教弟弟跟我下棋。”
“你可真出息。”刘彻忍不住开口嘲讽。
小太子想拿棋子砸他。
刘彻:“朕劝你三思而后行。”
小太子悻悻地把手缩回去,移到他舅舅身侧,看会儿,太乱了,没看懂,“谁输谁赢啊?”
“陛下快输了。”坐在他对面的霍去病说出来,小太子找到机会:“父皇真笨!”
刘彻淡淡地瞥眼他。
小太子捂住嘴巴。
霍去病乐了:“我还以为你不怕呢。”
“我不怕父皇,可是父皇打我啊。”小太子此言出,卫青手里的棋子险些放错,这二者有区别吗。
刘彻自己也想问,然而,他儿子自有套歪理。他旦开口,他儿子能扯到晚饭后。
没人接茬,饭毕,小太子没有挂心的事,就跑去睡午觉。
卫青行也不敢再待下去,担心天黑路不好走,颠着孩子。其实他们可以走驰道,大过年的,卫青不想给自己找不痛快,依然选择了绕路。
他们走,室内便只剩卫莱和刘彻。
卫莱不禁说:“每当这个时候,我就觉得皇家跟普通老百姓家没有什么两样。”
“还不如老百姓自由呢。”刘彻道。
卫莱想笑:“这话你祖父和你父皇说就罢了,你也这样说?”
“朕是知道仲卿忠心耿耿,若不知道呢?”刘彻问:“若不知道狠厉如张汤其实很清廉,朕会怎么想?就算不提这些,朕依然不如老百姓自由。百姓家皆是女主内男主外,朕这里——”
卫莱:“又要说我管着你,不许这不许那?你真该微服私访,体察民情了。”
刘彻被她略带嘲讽的表情弄糊涂了:“朕还说错了?”
之前有单身税,还分好几个等级,家家户户都急着嫁女儿,跟担心货物砸手里似的,多数女性在婆家的地位确实不高。单身税取消,婚姻市场越发自由,男人娶妻各凭本事,竞争者多了,地位自然慢慢上来了。
卫莱笑着说:“你到京郊周边看看不就知道了。”
刘彻被她这么说,反而不敢,担心他错了卫莱又继续嘲讽。
“朕哪有空。即便有空,也不能往外跑。”刘彻道:“至少等田蚡埋了再说。否则传到母后耳朵里又得念叨我,有空出去玩,没空去田蚡府上看眼。”
卫莱点头:“这倒也是。他死了刘陵怎么办?”
“想改嫁就改嫁,想回淮南就回淮南,朕还没小肚鸡肠到跟个女人计较。”刘彻道:“如今这种情况,让淮南王反他也不敢。”
然而,事情往往出人意料。
元狩二年,春二月,天气天天转暖,大军开拔。这次这么早,刘彻是想给将士们更多的休息时间,秋天再来次,让匈奴疼到骨子里,三五年不敢来犯。
然而,大军刚出关,春暖花开之际,刘彻收到淮南王要反的消息,递消息的人还是淮南王府的。盖因这人觉得大将军不在京师,皇帝收拾起淮南王也是轻而易举。毕竟京师除了禁卫,京郊大营,还有两所军校。据说那军校的士兵个个骁勇善战。
面对这么实力雄厚的帝王,淮南王此番纯粹是自掘坟墓,自寻死路啊。
刘彻大概能理解淮南王,田蚡死,淮南王定以为下个是他。反也是死,不反也是死,何不拼把呢。
卫广和卫步二人皆在军中,其中卫步是文职,卫广乃武将。卫青此次出征,刘彻本想令卫广同前往,不过被卫莱给拦下。
卫青如今已有常胜将军之名,军中将士皆认为随他出征定能封候拜将。事实也是如此,他手下那些兵卒,已有五人封侯。卫广跟过去,所有人都会认为大将军令他弟弟蹭军功。哪怕卫青不同意,这是刘彻的意思,他们也会这样想。
卫广无才便罢,他本身有些才能,何必担这些虚名。
刘彻也以为如今的卫莱会同意,毕竟人啊,总会变的。
卫莱还跟十多年前样,前朝后宫家事国事分的非常清楚,并未顺水推舟扩大卫家权势,反倒让刘彻另眼相待。
淮南王军中人心不稳,刘彻便令卫广为将,又给他派个老将,名义上兵分两路,其实为他掠阵。不过,没用到。
大将军威名震天下,他的弟弟定然不差。
卫广还未抵达淮南王地界,就有百姓为其引路,士兵来降。抵达淮南王地界,卫广还未令先锋官叫阵,那城门就开了。
此战可以说不费兵卒就擒得淮南王。
消息传到京师,刘彻没有丝意外,盖因这种情况在出发前他就料到了。之所以派两路军,端的是怕有人借机生事,趁火打劫罢了。
然而,这切等卫莱知道已是五月五。
卫莱不光要盯着小太子做功课,还有教卫婉些理家的事务,三人都忙得没空关注外边的事,以至于五月五前往东宫陪太后过节,太后说起此事,母子三人才恍然大悟,难怪刘彻有段时间特忙,有段时间特高兴,仿佛天上-掉下陨石,把匈奴砸灭种了似的。
太后瞧着三人的神情,不敢信:“这么大的事你们竟然不知道?”
“婉婉大了,不好整天往外跑。据儿上午做功课,下午练骑术,儿媳要盯着他,时没顾上。”卫莱解释:“也没听陛下提过。”
卫广出了长安,太后才知道此事,太后直以为她是最后个知道的,心里很不高兴。而今舒服了,“你也该问问啊。”
卫莱被她问的楞了下:“怎么问?”
太后被问住了,对啊,怎么问?难不成要问,淮南王是不是要反?这可不合适。
“确实不好问。”太后道:“谁能想到淮南王还没死心啊。”
卫莱心说,他若死心,也不可能说兴兵就兴兵。
“母后,今天过节,我们别说那些。”卫莱转移话题,“听说襄儿的婚事定了,何时成亲?”
太后听到这事脸上露出笑意:“定了。平阳侯身子骨不大好,年龄又大了,襄儿担心这次就是神仙来也没用,就把婚事定在下个月。”
“这么赶?”卫莱惊呼。
太后:“他年龄不小,早该成亲了。要不是因为这事,此次出征他就随大将军去了。”
“大姐什么都不缺,儿媳该准备些什么好呢?”卫莱道:“金银玉器俗气,宝剑,婚宴又不大好。母后准备的什么?”
太后给婢女使个眼色。
婢女拿出来柄玉如意。
卫莱诧异:“您送这个?”
“侯府如今最缺的便是万事如意。”太后道。
卫莱:“那儿媳送套头面首饰?请陛下带过去。”
刘彻身份贵重,他空着手过去,平阳侯府上下也会觉得蓬荜生辉,无上荣耀。
太后道:“他是该去。你就别去了。你过去,这孩子定也得跟过去。”
“我没说要去啊。”小太子可委屈了:“祖母,你不可以冤枉我。”
太后:“那是还没到跟前。到跟前你不去,哀家管你叫祖母。”
“我是男的,不是女的。”小太子冲她扮个鬼脸,就找卫莱求安慰。
卫莱在儿子扑上来之前,把他推给卫婉:“去瞧瞧你祖母这里都有什么好吃的。”
“还真有。”太后指着后面:“早两年哀家扔个桃核,去年结了三四个,今年得结三四十个。听说有的红了,快去看看。”
卫莱这些年把边边角角都种上瓜果蔬菜,卫婉和刘据真不缺这口。而他们又不想听卫莱跟太后聊家长里短,姐俩到后面就爬到桃树上,抽出腰间的匕首,用匕首削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