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极其华丽的马车缓缓驶进亭水县,引来街边百姓纷纷驻足探望。
不知这是哪家贵人竟到了他们这小县来。
华贵的车帘将外头的窥探尽数挡去,马车里坐着一主一仆,丫鬟生得一副干净清秀样,而主子便是说一声倾国之姿也不为过。
一身桃粉纱裙,柳眉红唇,明艳至极,而那双秀眉紧紧蹙着,瞧着似很不高兴,美人一怒,便让人恨不得将世间珍宝尽数捧到美人面前,只为搏美人展颜一笑。
但...眼下便是捧再多的珍宝来,也无法哄得这位美人欢愉片刻。
“我的眉毛啊啊,我以后还怎么见人啊!”
美人一开口,竟是少年郎的声音,怒气冲天歇斯底里。
这位貌美如花的少女正是李凤璟所扮。
清秀模样的丫鬟自然就是小殿下的贴身宫人三尺。
三尺瞥了眼他小殿下那弯弯的细眉,只觉万分惊艳,心道若小殿下生为女子,那定是能祸国殃民的,但他自不敢将这话说出口,只细声劝道,“公子宽心,这眉毛不过月余便能长回来。”
李凤璟狠狠瞪他一眼,“难不成我这一月都不见人了!”
妆点后的眼眸少了几分清澈,添了几丝娇嗔灵动,这一眼便瞪的三尺心尖一颤,忙挪开视线不敢去看,我的个乖乖,公子这模样,天下女子见了怕是无不自渐形秽。
“奴婢回头便去学学如何画眉,在公子的眉毛长出来前稍加描绘也是瞧不出的。”
李凤璟闻言气不打一出来,“我又不是姑娘,描眉作甚!”
三尺生怕小殿下气出个好歹来,一时便不敢再出声相劝,只小心翼翼道,“公子小声些,若露了陷便白费了功夫。”
李凤璟咬咬牙,泄愤似的踢了一脚车壁。
早知如此,任他们说破嘴他也不该答应!
然事实是,贺若真只开了一次口他便答应了。
‘时间紧迫,我们晚一步梨花她们就多一分危险,且璟公子这般容貌世间难寻,年纪也正合适,至于身形,多穿两层纱便能遮挡,如今天冷也不会惹人生疑,璟公子放心,我会护你周全’
其一,他想救梨花她们,其二,她夸他好看,其三,她说她会护他周全。
于是他便晕晕乎乎点了头。
如今想来,他总觉得恩人是在哄他。
但贼船已上,轻易是下不去的了。
马车缓缓停下,李凤璟深吸一口气,在三尺的搀扶下下了马车,他往那里一站,周遭的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天老爷,这是天仙儿下凡尘了吧,不然人间怎会有如此绝色。
李凤璟进客栈前瞪了眼周遭呆若木鸡的人,暗骂了声没点眼力劲,看不出他是男人么!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再看挖了眼珠子!
被这样的美人儿瞪一眼,没人生得出半丝气性,反而觉得浑身骨头都酥了,纷纷心道还是位脾气不好的天仙儿。
李凤璟刚踏进客栈,掌柜的便亲自迎了上来。
李凤璟却偏过头看都不看他一眼,三尺压着嗓子,细声道,“我家小姐身子娇贵,需得一间最好的上房,可有?”
三尺的声音本就有些尖细,此刻刻意捏着嗓子说话,倒也没让人生疑,顶多就觉得这丫鬟的声音稍显粗些。
掌柜半点没怀疑,笑着点头,“有的有的。”
同时他的眼里闪过一道精光,客栈住了位倾城美人,他这几日的生意定差不了,想到此他笑得更加灿烂,殷勤问道,
“不知小姐是住多久。”
三尺浅浅一笑,递出一锭白银,“再说。”
掌柜的双眼一亮接过银子,笑得满脸起了褶子,“好的好的,小店乃亭水县里最好的客栈,小姐安心住着就是。”
待李凤璟进了客房,三尺又递出一锭白银,道,“我家小姐喜静,这层楼包了。”
掌柜的心里乐开了花,哪会说半个不字,“放心,绝不会有任何人扰了小姐清静。”
“劳烦送些吃食和热水。”
“好,您稍等。”
三尺亲眼看见掌柜的下了楼才关上房门。
李凤璟走到窗前打开窗户,意料之中的看见了对面阁楼上两个熟悉的人。
他狠狠瞪了眼二人后,用力的将窗户关上。
三尺见此忙噤了声。
公子心中这气怕是一时半会儿消不了了。
对面阁楼上的二人默契的对视一眼,然后挪开视线。
过了好一会儿,段忱才道,“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贺若真,“嗯?”
“总得有坦诚的一天,不知那时小殿下会发多大的脾气。”
贺若真眉头微蹙,要不届时,她躲着些?
“国师,下官有一个请求。”
贺若真,“说。”
“到了那一天,还请国师帮下官圆个慌,就说,他的程叔叔闯江湖去了,此生都不再见。”段忱。
届时他再用真容见小殿下,随便扯个谎说刚寻到小殿下便是,反正小殿下也不知他们是同一人。
段忱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法子。
贺若真淡淡的看着他,他干干净净抽身,届时小殿下所有的怒火都朝她一人发?
“国师?”
段忱期待的看着贺若真。
贺若真偏过头哦了声。
段忱心中一喜,忙拱手一揖,“多谢国师。”
贺若真,“不必谢。”
她又没答应。
担忧了几日的事得以解决,段忱面上松快了不少,抱着双臂靠在窗棂上,道,“后日城门便会放行,依国师看,他们何时会出现?”
贺若真,“五日之内。”
段忱嘶了声,“那岂不是小殿下最少还要扮五日...”
做戏做全套,为了不让人生疑,小殿下早在几日前就扮了红妆,每到一个城镇便会下马车晃一圈,到今日已是极其不耐烦,若再多五日,啧啧啧...
他突然有些同情三尺。
如段忱所料,接下来的几日,三尺每日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中,同时还不忘在大堂用饭时诉苦。
“我家小姐为了逃婚离家出走,如今已有半月,家主也是狠心,不派人跟着保护小姐便罢了,竟是连一封书信都没有,小姐心里苦闷,便只能把气撒到我身上。”
三尺边说眼泪边往下落,“我倒也不怪小姐,小姐被逼嫁不喜之人,也是苦命。”
“若那公子是个好的也就罢了,你们是不知,那公子花心得很,乃青楼常客,还有些吓人的嗜好,小姐嫁过去不就是往火坑里跳吗,可奈何先夫人去的早,只留下小姐这一个血脉,家主又事事听继妻安排,小姐无依无靠,也不知今后该如何是好啊。”
众人听了皆是气愤不已,“虎毒还不食子,你们那家主着实可恨。”
“是啊,现夫人也是个狠心的,怎舍得将小姐嫁那样的人。”
“唉,那之后你们有什么打算,这样四处逃离也不是个事啊。”
三尺擦了擦眼泪,叹了声,“还能怎么办呢,今日亭水县已经放行,我们打算明日便去柏羽城,那里有一位先夫人的故交,小姐打算投奔于那位夫人,日后便就不回那虎狼窝了。”
“好了,小姐午憩就要醒了,我得上去了。”
三尺擦着眼角的泪抽抽嗒嗒的上了三楼,听着身后人议论纷纷,皆是在替他家小姐不平,他自豪的勾了勾唇,觉得很有成就感。
这么多人信了,说明他戏演的不错。
而他没注意,大堂角落里坐着的几个人在他离开后也悄然离去。
但三尺没注意,却不代表对面阁楼上的人没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