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树人在大冶县敲山震狐,把未来有可能借着他推广新作物种子贷中饱私囊的贪婪之徒,全部梳理了一遍。
顺便也挑出了一些人品相对实事求是、踏实能干的基层小吏、良心乡绅,临时予以提拔重用。
比如这大冶县的宋明德,又懂点
这个模式跑通之后,剩下的就是各县复制,反正沉树人之前已经借着嬉游无度之名暗访考察够了,现在突击“回头看”梳理一遍,基本上可以整顿个bā • jiǔ不离十。
在这个过程中,沉树人也摸出一个从基层发现人才的规律——一般人品相对可靠、才能也最可用的地方遗留人才,往往是中了个秀才之后,就因为厌恶穷究四书五经,觉得虚伪志不在此,然后去醉心杂学了。
肯不为功名利禄低头,觉得某些学问学了虚伪就果断不学、去学自己爱学的东西,这种人才叫不忘初心嘛。
不管初心是啥,总比忍辱负重虚伪要好。如果像这位大冶县的宋明德一样,初心是学地理、堪舆、探矿,那就最好,刚好能被沉树人用上。就算初心只是古文、哲学,能如顾炎武那样,也是很不错的。
原先沉树人地位不够高时,也不能这样不拘一格随便乱用人、给不符合功名资格的人临时差遣。现在已是道台、佥都御史,手腕也就强硬一点,只要巡抚不找麻烦,就没人能质疑。
半个多月的时间倏忽而过,时间转眼进入十月份。
沉树人也已把武昌、汉阳二府各县的农政工作彻底梳理清楚。在推广明年种新作物的同时,随着冬季农闲的到来,还一并组织各县兴修水利、整治湿地、挖淤堆圩田,顺便推广养殖罗非鱼和清江鱼。
经办这些工作的人手,沉树人也一事不烦二主,直接让之前筛选出来、帮他推广新物种种子贷的那些开明乡绅、地方小吏顺便经办,有什么阻挠的可以直接上报到佥都御史衙门。
这些都是利国利民的举措,并没有直接损害到任何人的利益,按说也不会有人拼命阻挠。
非要说伤害利益,无非是原本有资格经手这些事儿的豪绅、现在没资格经手了,也就少了钱粮过手沾油的机会,难免暗中怨恨——
任何朝代征发徭役都是要花很多钱粮的,哪怕是为老百姓自己修水利。
贫民原本十月份之后渐渐农闲,就可以减少到一天只吃一顿饭,灾年的话这仅有的一顿往往还是喝粥、还要掺野菜以少放一点粮食,然后每天多躺几个时辰减少热量消耗。
如果参与挖淤泥堆圩田养鱼,那起码得保证每天吃两顿,还不能太稀,粮食消耗会增加不少。
粮食可以直接问当地有余粮的乡绅买,但钱肯定是官府先垫出的。然后再找因为修了水利后灌既受益的周边乡绅摊派。
再把新取得的圩田、鱼塘都算作无主官地,纳入地方军屯,由军户负责耕种、养殖,收获一半留给军户,一半纳入卫所军粮。
一般来说,周边灌既条件得到改良的那部分民田,摊派的钱粮是无法全额覆盖工程款的,能覆盖一半多就算很不错了,还会存在盘剥百姓的问题——
修了水利之后,好处是要年甚至七八年才回本的,对将来每一年的收成都有帮助。但工程款是一次性开支的,官府不垫资,穷一点的乡绅就周转不开了。
所以,这些水利的开支,还有一半要官府立刻拿出来,然后官府得到新增的圩田、鱼塘,未来五六年里慢慢回本。
以沉树人的财力,这样搞大规模的利国利民建设,钱财也有点周转不开。而且他也不可能真的大规模靠沉家自己家的钱来提供融资,更不能无节制地贴钱做官——
原先沉树人做官那两年,每年也有亏钱,但尺度基本上控制在明面上每年十万两级别,买官送礼那些灰色开支不算。
明着补贴亏钱的部分超过每年十几万两之后,一来沉家撑不住,二来也容易被别人攻击:
天下官员做官都是贪钱,唯独你倒贴钱,每年还倒贴十几万两都不够,是何居心?是不是‘财货无所取、妇女无所日,此其志不在小’?
不能继续靠家里补贴、至少不能全靠补贴后,沉树人就只能从当地的财政收入上继续动脑子。
他也第一次感受到了后世2020年代、那些卖地卖不出去、连公务员和事业单位工资都得砍的地方政府的苦逼之处。
没有土地财政,大拆大建是真建不起啊!
他也不是没想过,可以把新堆出来的圩田和新挖深的鱼塘,直接卖田地所有权和鱼塘所有权给百姓,换取回笼资金。可即使如此,也要一个周转。
另一方面,冬季农闲干活修水利的,也未必都是当地百姓,还有相当一部分是卫所的军队。让卫所军队干活,开支当然要官府直接出。
沉树人自己的两万兵力,走的是精兵路线,左良玉留给他的三个卫所,却是鱼腩居多,最多只能做到“年龄还算青壮”,体力武艺就完全没有保证了。
沉树人让这些鱼腩闲着也是闲着,与其浪费粮食直接训练军纪队列,不如拿出同样的时间体力,让他们先当一个冬天的“工程兵”,同样能锻炼到部队的体力和纪律。
于是,沉树人就又把心思动到“厘金”的挪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