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双礼胆颤地磕头陈述:“大王,船只稀少,渡江缓慢,孙将军怕您等得及了,所以只是第一批援军、粮食刚过江,就让末将先带着来复命,后续几日就到。另外,孙将军有些话,想要劝大王……”
张献忠眉毛一挑,狠狠摸了摸鼻子,不动声色说道:“说来!”
冯双礼再叩首:“孙将军说,大王欲入湖南,所见与三将军相同,想来是摸清了前方官军虚实,他也觉得应该入。
不过,山区险僻之处,粮草转运困难,损耗极大。我军原本筹粮数月,在江南抢到粮食、好不容易运回秭归囤积,如今再重新运回江南,损耗实在可惜。
不如在永顺宣慰司再多杀戮屠尽几个土司部落、以战养战,顺便多观望一下官军虚实,看看沉树人军是否真的主力北上、河南那边有没有新的军情消息传来。
孙将军还说,为大王计,若是河南那边,李自成占优势,那么我军便不需要急,只要再多杀蛮人筹粮,实在不行吃肉,多熬一阵子。熬得李自成优势越大,杨嗣昌就会从沉树人那抽调越多人马北上。
如果后续显示李自成攻坚不利,官军稳住了局面,那倒是有可能导致越等官军准备越充分,而我军不得不速战——具体孙将军有一封密信给大王,请大王过目。”
张献忠接过孙可望的劝谏信,信里说的大致跟冯双礼转达的恳求差不多,无非又多加了两点。
一个就是孙可望对于如今张献忠军的细作系统有些没信心,尤其是去年偷袭襄阳被反杀、死了四弟,让他觉得沉树人经常有可能不听杨嗣昌命令擅自行事。
而张献忠军军在沉树人身边始终安插不进细作,沉树人手下都是多年的嫡系心腹、或是因为跟着沉树人升官发财迅速,人人都对他感恩戴德、觉得他礼贤下士,拔擢用人很公正,找不到因为立功不赏而有怨气、肯当内奸的人。
以至于张献忠军如今对沉树人部的一切情报来源,都得依靠对杨嗣昌的监视,来间接获取。如果沉树人做了什么杨嗣昌都不知道的事儿,连上司都一起瞒,张献忠军就抓瞎了。
所以,孙可望希望张献忠稍稍慎重,别急。他虽然拿不出证据,但总觉得有点不好的预感。
而孙可望劝谏信中额外强调的第二点,就是希望张献忠一旦决定放宽心、徐徐图之,那就不要担心军粮的问题——大不了,在土司苗区继续疯狂屠戮,竭泽而渔,总能再撑住一段时间的。
都事到临头了,不差这一个月半个月。最苦的冬天和春荒青黄不接的时候都熬过来了,现在是夏天,总能找到吃的,各地就算粮食还没成熟,蔬菜总成熟了,野菜应该也不少。
如果能多熬观望一阵,熬到出兵湖南时、即将秋收,或者至少是夏粮要入仓的时节,那就最好了,绝对稳健。
最后,孙可望还表示,秭归的存粮不该抽调得太干净,也不该以“如果在湖南得手,秭归这边的部队就要全部抽调跟着南下”为设想来做计划。
秭归这边,好歹是张献忠军留的一个后手,万一湖南那边不利,这边好歹还留了一条入川的路念想。
这番说辞,倒也符合孙可望一贯的人设,他比李定国更加理性冷静,跟着流贼混了这么些年,他的心早已冰冷到不会去算计shā • rén多少,只要有利。
所以多屠戮几个土司和苗人部落,在孙可望眼里没什么。至于部队被养得更加血腥、将来军纪收不回来,也不要紧。
然而,如果是平时,孙可望这样讲道理,张献忠还能容易听进去些,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情况却大不相同。
“望儿居然不建议我立刻全军孤注一掷?他这是想留守秭归干什么?要是我军在湖南得手了,官军反扑,切断秭归留守军马与转进湖南的部队之间的联络,他岂不是要孤军奋战?”
张献忠内心,对孙可望的怀疑也更加深了一层,如今他内心的天平,渐渐倾向于更信任李定国一些。
不过孙可望说的确实有道理,张献忠也不至于因为这点多疑,就跟义子翻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