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决定拍板用宋献策的诱敌逼战之计时,距离陈县被偷袭陷落已经过去两个时辰了。
只是两地相隔百余里,所以两个时辰消息根本传不到,李自成的命令,也就被充分执行了下去。
反正只是一些情报斥候领域的作战,外加一些流言欺骗,用不了多少人手和资源,宋献策只要得了授权,半天时间就能全部安排妥当。
而且退一步说,这本来就是一步闲棋,哪怕没成功,或者多此一举,也就是浪费点资源,李自成并不会有别的损失。
于是乎,当天傍晚,派出去散布流言的闯军斥候,就全部加急离开了郾城。又过了几个时辰,大约是当晚后半夜的时候,陈县那边逃出来的个别李际遇残部骑兵,才赶到郾城报信。
毕竟李际遇的属下是猝遭惨败、自行逃散,出城前并没有被李际遇交代一定要向闯王报信。
而且这些人也不是专业的斥候,直接效忠的也只是李际遇这样的小贼头,心中并不太担心闯王的损失,种种因素加持之下,让他们报信的反应比较迟缓,几乎是当天午后才想起该去郾城报急,看看能不能因此换点苦劳赏赐,种种因素加持之下,才这么晚赶到。
而郾城这边的守将,一开始也不太敢信,后半夜又不敢开城门,只能是用吊篮把人吊上去查问,反复确认又耽误了一会儿,看着天色将亮,一直拖到卯时,才把人先带去找宋献策,
然后再由宋献策带着信使,去李自成下榻的原郾城县衙禀报。他们都没敢太打扰李自成歇息,反正大家也清楚,这种军情不差这一个半个时辰的。
李自成睡到卯时,心里不踏实,听到外面有些许动静,才警觉惊醒,正要发火,心腹侍卫立刻趁机进去通传,引宋献策等入内,把前因后果说清。
宋献策此时已经意识到自己昨天的计谋多此一举了,所以进门前酝酿了一个非常适合转移注意力的语气和表情:
“大王!陈县军情!官军忽然偷袭了陈县,昨日上午城池就已经丢了,李际遇生死不明,其部众应该大半被歼灭。”
李自成刚醒来,一阵血压不稳、头晕目眩,饶是身强体壮,也稳了好一会儿才站直身体,一时怒目圆睁:
“什么?陈县就这么丢了?李际遇这酒囊饭袋,果然是山贼的底子,烂泥湖不上墙!他竟能提防如此松懈被官军给偷了?是沉狗官的兵马么?我们的斥候为什么没发现!沉狗官是怎么行军骗过我们的!”
宋献策也很无奈,不敢捏造,只好挑自己刚刚问清楚的部分解释:“如今还不知沉狗官有没亲自出动,也可能是他麾下节制的其他官军单独冒险。李际遇部败兵回报,说敌将中有黄得功的旗号。”
李自成冷静了一下,也醒了醒神,这才摸着胡子自言自语:“黄闯子么?如果是他,倒是很有可能做出这种事来。此贼之悍不畏死,本王都甚为忌惮。
如此说来,陈县的官军可能并不算人多势众,甚至有可能只是一支偷袭的偏师?宋军师,你觉得如何,该不该尽起郾城之兵,立刻围救陈县?”
宋献策因为提前知道了消息,进门前就已经想好了对策,所以毫不迟疑地就回答了这个问题:
“大王!学生以为,暂时还不宜全军压上,一来如今敌情虚实不明,不知道陈县那儿到底有官军多少人马。
二来,陈县并非顶级的兵家必争重地,不过是一个前线还算当道的县城罢了,虽然也控遏了两条水陆路线。可我军此前分析,就不担心沉树人进攻陈县,便是因为讨虏渠的西端必须经过郾城。
黄得功去陈县,这是放弃水路之利,光靠两条腿,最多是靠骑兵行军孤军深入,没有粮道的——当然,那只是我们原先的估计,现在他既然敢反其道而行之,学生也不得不怀疑,他们是不是有更好的准备了。
但即便如此,更好的准备,无非是依赖两条粮道,第二条即从淮南寿县经颍川至陈县的路。
这条学生此前不曾劝大王提防,也不过是看了从官府那儿刺探来的官场情报:凤阳知府马士英,尤其是其心腹阮大铖,都跟沉树人有仇,此前也多次听说他们有给沉树人使绊子,绝对不会配合筹粮筹船。
而从信阳顺流而下去寿县、再转入颍川的粮道,加起来一共能多走近千里弯路,这个损耗靡费沉树人未必担负得起,
就算担负得起,以崇祯这种昏庸狗皇帝喜欢重用言官的脾性,肯定也会有一堆狗言官帮着咱弹劾沉狗官靡费国帑、借机贪占中饱私囊。
而至今我们在朝中的耳目,还不曾打探到有言官这样弹劾沉树人,那就说明他确实没有勒索沿途官府、逼他们提供民夫船只粮食配合作战……”
李自成本就心情不好,还有点起床气,听宋献策忸忸怩怩说话语气就像是不想为曾经的言论承担责任,也是有些恼火,见他还在废话,就直接粗暴打断了:
“哪那么多废话!你就说咱该不该全军重兵压向陈县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