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姓窃明!
清军从午后血战到深夜,最后不得不狼狈退去,阿济格内心也是憋着一肚子的怒火,但毫无办法。
满达海给他汇报的伤亡数字,实在是太触目惊心。
虽说这战损的几千人里,大部分是汉军旗和投降的前明伪军的步兵,只有一千多人是真正的满八旗精锐,但这个数字,也已经够阿济格伤筋动骨的了——
满达海说城下留下的铁札棉甲就有三五千副,并不是说就真死了三五千人,因为其中的满八旗精锐都是套着两层重甲上阵的,死一个能落下两副甲。
再加上前阵子围城前的骚扰战,先锋骑兵被朱文祯偷袭击破,阿济格翻过桐柏山以来,已经实打实死了两千多号满八旗子弟了。
他带来的满八旗兵马,一共也就两三万人。这就相当于才拿下南阳府外围各县,就已经付出了满人士兵累计战死十分之一的代价!
这种烈度的攻城战,要是再打上半个来月,每天按这个速度死满人士兵,二十天后他这几个旗就彻底打光死绝了——当然实际战斗中阿济格肯定不会这么愣,今天吃了这么大的苦头,他就已经打算从长计议了。
不能强攻,当晚阿济格便不辞辛劳,又召集众将和幕僚商议了一番。
大伙儿也都很疲惫,但没人敢歇着,绞尽脑汁群策群力。
满达海不懂技术,便从战略层面建议:“叔父,不如让我军分兵,一边继续团团围困死南阳县,保持压力徐徐攻之。
另一路南下,烧杀掳掠汉水以北各地,能搜到船就搜,搜不到的话,大不了大模大样造就是了!
反正不能让那些汉人南蛮子好过!一定要把他们打疼了,让他们恐惧,知道对抗我大清的下场!”
阿济格撇撇嘴,对满达海的建议不以为意,这番话至少一半是废话,汉水以北想找到现成的船……这事儿又不是没尝试过!老生常谈不可能的事情有意思么!
不过讨论本来就是互相启发的过程,他略微点评几句,把不着调的部分批了一遍,却启发了旁边的佟图赖。
佟图赖这人擅长攻心和内斗,眼珠子一转,发现满达海的战法可以配合上一些阴招,连忙献殷勤道:
“王爷,满贝子所言虽不能直接用,却也颇有可取之处,奴才以为,我大清最擅长的就是利用蛮子不团结、瓦解人心。比如包围城池后,虽说久攻不下,也可以对外宣称守将已经投降,然后再派人假扮守将到更后方的明军防区烧杀掳掠……”
他这话刚说一半,阿济格先不耐烦打断:“这张煌言是朱树人的表哥,朱树人这么部署,摆明了就是准备好要被前后方隔绝的,他笃定了他表哥不会投降!你这蠢招没用!”
佟图赖也不急,慢吞吞圆转解释:“奴才只是在拿曾经用过、而且好用的计略举例而已,真要实际应用,当然还要调整,因时制宜因地制宜。
比如这张煌言忠心不改,那咱可以不说他投降,只是过一阵子之后,对襄阳、樊城等地宣扬南阳外城已经被攻破,只剩内城及及可危,诱骗后方的南蛮子军队焦急来救援,我大清就可以逮住机会堂堂正正打野战了,不用再受这种攻坚的窝囊气。”
阿济格:“这种消息太复杂,敌人凭什么信?”
佟图赖:“王爷您想,蛮子在汉水以北,非要留下南阳县这么一颗钉子,目的是什么?是截断白河航道,不让北船南下。
那如果我们不惜成本,偷偷在汉水北岸抢造一些战船,虚张声势,到时候说是打通了白河、从叶县等地行驶而来的,那襄阳守军岂有不怀疑南阳已经出问题了?
如果南阳外城失守,外墙被我军控制,我军才能从容拆除城墙东北角外的暗礁拦河工事,才能让我们的船队畅通无阻运输物资——
试想,《三国演义》上,杜预楼船下益州,能在建平郡破东吴吾糜的‘铁索横江’,难道是顶着吴人的弓弩防守拆的么?当然不是!肯定得是杜预先破了吾糜在夷陵的守军,让吴人无法水陆协防。
我们今日假装能破张煌言的‘暗锥塞河’,道理也是一样的。只要汉南的明军信了,就会重重打击其士气,万一举止失措,轻进易退,给我军抓住机会呢?”
阿济格原本对于这种异想天开很不以为意,但佟图赖最后半段话,也算是引经据典,挠到了他的痒处——清军王爷们全员看《三国演义》指挥打仗,佟图赖偏偏举了个西晋灭吴、破铁索横江的例子,阿济格就觉得很吉利,太符合如今的形势了。
“我大清”在他眼中便如当年的西晋,而南明不过是东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