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说,这个盒饭一定要吃。”
红衣阿姨又摆出了说八卦专用表情,凑了过去。
薛砚舟放慢了脚步。
他听力很好,再加上阿姨们自以为的窃窃私语的声音其实挺大,即使有段距离,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我跟你说,坐这趟列车,盒饭一定要吃,不然啊……”
“不然什么?”
“之前跟我一起来的钱姐,她吃素,而且从来不吃外食,就没吃这盒饭,后来啊,回家之后她就出意外了。”
“意外的话,和盒饭也没关系吧?”
“警方结案说是意外,可是,她是在家里接了盆水洗头,结果淹死在洗头盆了。这事怎么看都不正常吧。”
听八卦的李姐,被她说得表情一阵扭曲,赶紧把盒饭扒拉了几口。
薛砚站在那里,眉头微皱。
听起来,有些奇怪。那个叫细华的红衣阿姨,坐这趟列车坐过好几趟,都平安离开。
她那边的窗帘一直是拉上的,而且,还一直吃盒饭。
难道,这个盒饭有什么其他的作用?
薛砚舟犹豫片刻,还是压不住满心的好奇。反正已经在备餐间看到食材了,是鱼。
是鱼,不是人,他就没有太大的心理障碍。
他打开一盒盒饭,夹起一小块鱼肉,放到了嘴巴里。
很鲜美。很新鲜。完全不像是冷冻的鱼。
调味手法其实很一般,但食材着实很好,吃起来让人恨不得把舌头都吞下去。
嗯?
鱼肉入喉的瞬间,薛砚舟觉得有一股阴冷的气息慢慢化开来,是灵异。
这一小股灵异,很快被木偶吞噬殆尽。
他大概明白盒饭是怎么回事了。
如果说,那个站台上的光,是一种灵异污染的话,这个盒饭里的鱼,是另一种灵异。
两种灵异对冲,便能削弱对人体的影响。
很微妙的一种平衡。
这盒饭,也是列车长吩咐提供的?
他要求,每次靠站后,都要开始送盒饭,并且每位乘客都要保证他们吃掉盒饭。
列车长这样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怀着满腔疑虑,薛砚舟走向九号车厢。
“您好,旅客,这是你们的盒饭。”
田甜和欧阳海明显是很听劝的类型,两人缩在座位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
他们甚至还把帽子墨镜拿出来戴上,看起来简直像马路上的防晒狂热爱好者。
欧阳海的胆子比田甜大一点,接盒饭的时候看了一眼列车员,惊呼:“薛砚舟,怎么是你?”
田甜下意识抬头,正想说些什么,又犹豫着吞了回去。
薛砚舟笑了笑:“嘘,是我,你们放心,我现在还是个正常人。”
田甜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我以为你也跟那大哥一样疯了呢。”
薛砚舟:“我确认过了,他的确是被灵异污染的,嗯,估计算不上正常人了。”
“那,那我们怎么没事?”
薛砚舟指了指窗帘:“我的推测没错,和那个无名站台上的光有关。他每次窗帘也不拉,就这么大喇喇的照着,灵异污染程度肯定比你们深。”
欧阳海:“那接下来怎么办?我们就这么把窗帘拉上,然后苟着?”
薛砚舟坦言道:“我一个不成熟的推测,要不要相信就看你们的了。”
“你,你说。”田甜又有些害怕了,不过这种情况下,似乎也只能相信薛砚舟了。
“这盒饭,可以降低被那诡异的光污染的程度,吃掉它应该能多撑一会儿。”
“哥们,我倒不是不信你。”欧阳海问,“就是这事儿吧,你看我俩都包成这样了,那光应该照不到我们吧?”
薛砚舟:“我觉得这光估计没那么简单。”
此时,对讲机里忽然传来了蒋梅的声音。
[小薛,你在哪里,送饭送完了没有?]
薛砚舟打开对讲机:“好了,蒋姐。”
[备餐间的食材不够了,你准备一下,我们待会在下个站台去补给物资。]
下车?
去站台上?
薛砚舟微微蹙眉:“好的,蒋姐,我马上过来。”
他转身,又对欧阳海二人叮嘱一句:“千万不要拉开窗帘,这盒饭,我的建议是吃掉,你们自己决定吧。”
这对无辜的小情侣,和他也只是萍水相逢。dú • lì的人总有自己的判断能力,薛砚舟已经告知他们一切风险,怎么判断就只能看他们自己的了。
他推着小餐车,回到了餐车车厢。
蒋梅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过来。快点,马上就要到站了。“
薛砚舟走过去:“怎么了?蒋姐。”
“下车之前,我们要做些准备。”
“准备?”
蒋梅从列车员休息室里,取出一件大衣,一副墨镜还有口罩。
“把衣服穿好,在站台上,不可以摘帽子,不可以摘墨镜,不可以摘口罩。”
说实话,现在已经五月份了,虽然还没到盛夏。但身体健康的年轻人都开始穿短袖了。
在火车上,空调开得挺冷的,列车员穿制服也挺适合。但到站台上的话,包裹得这么严实,还要去搬运补给,肯定得热得一脑门子的汗。
而且刚刚黄大正下车之前,也是穿了这么一身的装备。这全副武装的样子,说不是为了挡那站台上的光,薛砚舟都不信。
他问:“蒋姐,为什么要穿这么严实,不热吗?”
蒋梅:“这是列车长规定的,在k764次列车上,列车长拥有最高权限。你来实习,就要遵守规则。”
规则……吗?
真是熟悉的词。
薛砚舟没有再多问,点了点头,接过衣服把自己裹严实。
五分钟后,列车到站。
薛砚舟和蒋梅裹着大衣下车,然后向着小卖部的方向走去。
“蒋姐,补货怎么会在小卖部里?卫生条件过关吗?”
蒋梅:“你少说话,跟我我就是了。”她的声音被捂在口罩里,听起来有些闷闷的。
连话都不能说吗?
如果只是光的话,不应该如此。
薛砚舟快步穿过站台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
他发现,站台上那些明亮无比的大灯旁边,围绕着很多小小的飞虫。密密麻麻的,看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不对,不是小飞虫围绕在灯的旁边。
薛砚舟视力很好,很快发现了违和的地方。
光线,居然带着浓重的颗粒感。那些似乎悬浮在空中,明亮无比的光线,竟然都是极为细小的飞虫。
它们发着光,拥挤在光线范围内,静静漂浮着。
薛砚舟看到有些小飞虫,似乎顺着光线进入了列车的缝隙之中。没有拉上窗帘的部分,似乎因为灯光的吸引,小飞虫聚集得更多。
怪不得,列车上禁止拉开窗帘。可是,如果这种诡异的飞虫是趋光性的话,那为什么不直接在进站的时候把灯熄灭呢?
k764次列车,一直是灯火通明的,车头的大灯打开,吸引了更多这种诡异小飞虫。
“小薛!”
“啊,来了。”薛砚舟应了一声,快步向着小卖部的方向走去。
不远处,蒋梅弯腰对着里面说了一句:“大叔,我是K764次列车的列车员,来拿今天的补给。”
可是,小卖部里分明没有人。
这是一个很传统的那种小卖部,多年前经常出现在村子门口那种。对着站台的方向,是柜台,玻璃柜台应该用了有些时候了,显得十分破旧。
柜台倒是挺干净,只是因为上面磨损的痕迹太多,导致几乎不能看清楚柜台内有些什么东西。
看起来什么都有,小包的零食,作业本,铅笔还有些卡片什么的。这些东西,薛砚舟几乎都没见过实物,只在网络上那些回忆童年的帖子里见过。
后面的货架上,也满满当当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杂货,烟酒油盐酱醋什么都有。
这么一家小卖店,出现在火车站台上,着实违和。更何况,他们还得在这个地方补给。
薛砚舟没在铁路系统工作过,但他觉得,在这种小店补给的事情,要是被人举报到上面,列车长大概是要被问责的。
“小薛。你在这等着,我跟大叔去后面拿补给。”
薛砚舟回过神来,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蒋梅已经站在小卖铺的后方。
小卖铺的门打开了,里面走出来一个老人。他似乎年纪很大了,驼着背,满脸皱纹,脸上还有着大块褐色的老年斑。
老人只看了薛砚舟一眼,浑浊的眼神,仿佛是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尸体。
“年轻人,不要乱看。”
沙哑的声音响起,没有语调,没有感情。
薛砚舟抖了一下,低下头,装作一脸无辜。
老人没有再看薛砚舟,而是说:“走吧。”
蒋梅和老人转身,向着后面走去。
薛砚舟当然不会老实等着,他给自己笼了一层灰雾,然后悄悄跟了上去。
站台实在是太小了,跟着两人从一道铁丝门围着的小门出去之后,居然进入树林之中。
他们继续向前走,然后,薛砚舟听到了水声。
后面竟然有一条河。
河旁边有个破房子,老人和蒋梅钻进了房子。
为了不引起他们注意,薛砚舟原路返回。
回到站台后,他却看见那个写着候车厅的小平房里的灯,亮了起来。
可是,之前的几次停靠,候车厅里的灯从来没有亮起来过。
难道,里面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