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自私了。
她若不答应祖母与主母的要求,虞家是不会救二哥的。
父亲远在边陲,又岂会顾得上他们母子三人呢。
虞姝再也想不到其他办法。
能试的法子,她都去试过了。
想要给二哥拿到药引子,唯有去宫里。
虞姝去见老太君时,主母虞夫人也在场。
她二人似乎并不惊讶,而是知道虞姝一定会走投无路,选择妥协。
虞姝捏着手中的帕子,缓缓跪了下去,“祖母、母亲,姝儿愿意入宫辅佐二姐。”
她语气平缓,低低的,轻轻的,仿佛根本没有经过深思熟虑,也没有情绪波动。
但虞姝知道,一旦入宫,她这辈子都没有回头路了。
老太君与虞夫人对视了一眼,像是达成了某中协议。
虞姝随了卫氏,相貌生得极美,而她比卫氏年轻时候还要水灵清媚几分,才将将十五,已经甚是惹眼。
这等容貌,若是用错了地方,会引来灭顶之灾。
可若是派上用场,会给家族带来无尽荣耀。
老太君打量了几眼虞姝,语重心长,“姝儿啊,你二姐姐虽贵为嫔妃,可宫里的日子不好过,她上个月才诊断出两个月的身孕,自是要好生保住龙胎。你若是入宫,也能姐妹二人相护照应。”
虞姝内心冷笑。
相护照应是假,帮着二姐固宠才是真的吧。
虞姝垂眸,敛了眸中一切异色。
老太君又道:“你二哥所需的药引子唯有宫里才有,你若是全心全意辅佐你二姐,你二姐自会帮衬你拿到药引,虞家让你入宫,也是无奈之举啊。”
好一个无奈之举!
她才是真正的无奈吧!
虞姝依旧垂着头,从老太君与虞夫人的角度去看,只能看到少女精致的轮廓,以及那不盈一握的细腰。
的确是个美人胚子,还是个顶级的美人,仿佛无一处不是上苍巧夺天工打造而成。
虞贵嫔在宫里的第一胎,必须要保住,但新帝的宠爱也要留住。
为此,老太君与虞夫人才心生一计。
虞姝是最好的选择。
用虞姝替虞贵嫔暂时挡去宫里的一切明刀暗枪。
她既是虞家女子,又是个庶出,将来就算是得宠,也掀不起多大的浪花。
宫里最不缺美人,帝王对任何女子的痴迷都不会持续太久。
虞家想要的,就是让虞姝短暂的勾住新帝的心,固宠一阵子,仅此而已。
*
虞姝不敢跟卫氏辞别。
翌日一早,在卫氏醒来之前,虞姝忍泪走出了虞家大宅。又让将军府的人送去了皇宫。
虞贵嫔那边,是以“想念家中姊妹”以及“需要陪伴”为由,向殿中阁事先告知了一声。
虞姝是顶着“探亲”帽子入宫,身边不能携带任何婢女,也就是说,她是孤身一人来到后宫。
新帝十八岁登基,至今已有三载,但后宫嫔妃统共也就九人。
除却当年东宫的几位老人之外,虞贵嫔的位份最高,品阶在她之上的,就只有皇后、张贵妃,以及淑妃娘娘。
而皇后、张贵妃、淑妃三人,则是当初东宫的太子妃与两名良媛。
新帝登基之后,仅抬了几位权臣之女入宫,在女/色/上面并不热衷。
人人都以为,新帝偏宠淑妃娘娘。说起来,这位淑妃娘娘算是新帝的青梅竹马,是新帝恩师的孙女,两人儿时经常见面。
新帝迟迟不扩后宫,坊间便流传,淑妃是新帝的心头白月光。
新帝是为了淑妃才节制/情/欲。
但这些都只是传言,真相如何,无人知晓。
虞姝被领到翠碌轩。
她并没有被里面的雕梁画栋、飞檐斗拱所吸引,一门心思只想尽快拿到药引。
光是求着二姐,二姐自是不会帮她。
她要提供二姐所需要的价值,二姐才会给她所想得到的。
“三姑娘,还不快给贵嫔娘娘请安。”一宫婢催促道。
这宫婢是将军府的人,自是认得虞姝。
她知道贵嫔娘娘很不喜虞姝,这才语气刁难。
虞姝抬头望去。
就看虞贵嫔坐在上首的金丝楠木圈椅上,她梳着望仙九鬟髻,着一身牡丹薄水烟逶迤拖地长裙,头顶斜插着一支金镶珠石蝴蝶簪,脚踩镶玉缎鞋,整个人华光异彩,甚是矜贵。
但眼神是冷的,轻蔑的。
虞姝跪下行礼,双膝磕在僵硬的大理石地面上,有些生疼。她稍稍抬眼,可以看见一只金珐琅九桃小薰炉,一看就是价值不菲。
将军府上下都以为二姐在宫里受宠,看来都是真的。
二姐入宫两载,与此前气度截然不同,让虞姝只觉宛如隔世。
果然,无上皇权与富贵当真可以让一个人脱胎换骨。
虞贵嫔看着跪地的少女,美眸之中掠过一抹鄙夷与厌恶。
她打小就厌恶这个庶妹,还有她那个卖豆腐的姨娘!眼瞅着庶妹这些年愈发花容月貌,她恨不能撕烂了眼前这张脸。
奈何,虞贵嫔深知自己眼下的处境,一切要以皇嗣为主,她在宫里的死对头正紧紧盯着她呢。
皇嗣,她要生。
帝宠,也是她的!
家中也是这个意思,与其让淑妃那个贱人继续往上升,她不如利用自己的庶妹。
皇上已经数日不曾踏足翠碌轩,这让虞贵嫔十分不安,又想到两年前那桩事,虞贵嫔的目光落在了虞姝姣好的脸上,眯了眯眼,忍着厌恶,道:“起来吧,都是自家亲姐妹,你心里能知道尊卑即可,无需这般谨慎小心。”
虞姝捏紧了帕子。
尊卑……
她自是知道!
都已被“尊卑”二字压了十五年了,她能不知晓么?
虞姝糯糯应下,看不出神色,“是,贵嫔娘娘。”
虞贵嫔挪开视线,不想再细细打量庶妹狐媚一样的脸蛋,吩咐道:“我宫里的人今日都有事要做,你一会去御花园,给皇上送一壶凉茶。”
虞姝心尖猛然一跳,手心冒汗。
她忽然想到两年前,新帝遭人刺杀,他手持长剑,砍杀了扑面而来的黑衣人,然后站在了她面前,而那把长剑不停滴下鲜血,沾染了她的素色裙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