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桓羡性情严厉,每每她背不出诗书便要打她手心,因而父女俩关系并不亲近,被带走的时候,蓁儿更是抱着叔母的裙子嚎啕大哭,惹得何令菀也掉了眼泪,险些与他争吵起来。
但终究他还是如愿将蓁儿带到了西去的马车上,将她抱在膝上,看着她颈上系着的赤绳子,凉凉问:“知道该叫我什么吗?”
蓁儿还在用小胖手抹眼泪,粉雕玉堆的脸上挂着金豆豆,可怜极了。
她抽抽噎噎地唤:“阿、阿父。”
“知道就好。”桓羡嫌弃地用帕子替她擦了擦,“阿父是带你去找阿母,你哭什么呢。不许再哭。”
蓁儿一向怕他,眼下叔父叔母又都不在,明了自己是没依靠的,当真止了眼泪。
又忍不住想那未曾谋面的阿母是什么模样,叔母说她很温柔,是迫不得已才不要她了的,那等见了面之后呢,她会喜欢自己吗?
——
凉州,敦煌郡。
城隍安泰,百姓康宁,来往商旅络绎不绝。
香火旺盛的雷音寺里,薛稚一身朴素的农妇装扮,正立在解签的禅房之外、队伍之末,有些不安地等着禅师叫她进去。
青黛和木蓝陪在她的身侧。
她们是来解签的。
她手里还捏着方才求得的签子。这些年,凉州大大小小的郡县她几乎都去过了,她打算去更远的地方,去西域。
这些年,她所过寺庙,无不供设香火,无不求签,而那些所求得的签,无论僧庙道观,无不告诉她他还活着。
她总要寻到他,才能心安。
几人在外面等了一阵,前一位求签的香客出来后,便有小沙弥出来唤他们了。
走进禅房,薛稚虔诚地将所求得的签子和谢璟的生辰八字奉上,细细说了自己所求之事。慈眉善目的老和尚闭目禅坐,手敲木鱼,似进入禅定。
良久之后,手中的念珠才放下来,深深地叹了口气。
“敢问女施主,所问之人,是你的什么人。”
她犹豫了一瞬,才答:“是我的前夫。”
“大师,他还活着吗?”见老和尚神色凝重,她忍不住追问。
“活着,但与女施主有缘无分。”
尽管几乎每一位解签的高僧或者道人都这样告诉她,薛稚欢喜之中,也还是有些悲戚。她笑着连连说道:“活着便好,活着便好。”
她原也没想再去打扰他、祸害他,只要他活着,她便心满意足了。
不想老和尚打量她的八字一晌,又微微笑了:
“我观女施主的八字,似中桃花煞,当是有一段孽缘……”
她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低了脸:“是有一段……”
和尚叹道:“既是孽缘,何尝又不是缘分呢。若是处置得当,孽缘也一样可以化解为良缘。我观女施主眉头紧锁,似忧虑过多,长久郁积于心,困于情债,这对自己也无甚好处,女施主当看开些才是……”
薛稚想,她是能看开,可是他的强求伤害到了别人,找不到谢郎,她如何能释怀。
然对方既是好意,她也只有笑笑:“多谢大师,我记住了。”
从禅房中出来后,青黛和木蓝便紧张地围了上来:“怎么样?大师怎么说?”
她微笑:“大师说谢郎还活着,我们很快就能找到他了。”
说着,她视线不经意划过院门口坠满许愿红绸的菩提树,却是一愣。
寺门那处,桓羡玄袍箭袖,衣着清贵,正不耐烦地抱着个小女孩往树上挂着红绸。